“哎，這種事情我焦慮也是沒有用的。你聽那戚大人說的話了嗎？要麼找人作證，要麼抓到兇手……很顯然，現在兩個我都做不到。所以，還是繼續玩吧。”賀玠用食指繞着自己亂翹的耳發，眼珠滴溜溜轉，“再想一個……禮尚往來！”

一個“來”字話音未落，地牢門口處就傳來了鑰匙開鎖的動靜。

兩個獄卒立刻從地上爬了起來，拾掇拾掇衣服站在牢門邊，一副認真工作的模樣。

“哎喲哎喲，這位大人您早說您要來，我們直接把人提到你跟前都行啊，沒必要親自來這種地方。”

戚大人谄媚的聲音從門口處傳來，賀玠好奇地把腦袋擠在木樁之間，努力地想要看清來人。

嗒嗒嗒。

鞋底踩着地面泥濘的髒水，一步步走到了自己跟前。賀玠仰頭看着這個比自己高出半個頭的男人，瞳孔微微收縮。

“裴尊禮？”

賀玠試探着開口，看着男人居高臨下的臉緊張地吞了口唾沫。

裴尊禮沒有回應賀玠，低垂着眼眸靜靜看了他片刻，扭頭對站在旁邊的戚大人說：“打開。”

“诶诶诶，快打開快打開！”戚大人連忙吩咐着獄卒，掏出鑰匙手忙腳亂地打開了牢門。

賀玠謹慎地向後退了一步，緊盯着緩慢逼近自己的裴尊禮，直覺告訴他這個男人此刻很危險。

叮——

清脆的劍柄碰撞聲響起，賀玠隻看見裴尊禮動了動大拇指，将劍刃向前推出分毫，緊接着便是晃眼的白光閃過，下一刻，自己的脖頸處就傳來刺密的疼痛。

“你！”賀玠震驚地捂住自己的脖子，手心傳來黏膩的濕熱，血腥味很快便幽幽飄來。

旁邊的戚大人和獄卒都吓傻了，誰都沒想到這男人一上來就動刀見血，連句招呼也不打。

“不是緻命傷。”裴尊禮淡漠開口，輕緩地抹掉劍鋒上的血珠。

劍入劍鞘，他神色絲毫未變地走上前，一把抓住賀玠捂住脖頸的手，強行将它掰開。

“你到底要幹什麼！”賀玠拼命想掙脫這個危險的男人，可雙方力量懸殊，他隻能眼睜睜地看着他用手指拂過自己的傷口，将指尖那點殷紅的血液放在鼻子下嗅了嗅。

賀玠：“……”

好變态的舉動。

裴尊禮自然不知道賀玠對他陡然轉變的看法。他确定了這滴血液中沒有妖獸的氣息，又翻看了一下賀玠的瞳孔後确定了那鸠妖的确沒有附身在他身上了。

“裴、裴宗主，你當真認識他？”戚大人一邊擦着額頭上雨下般的汗水一邊問。他實在有些摸不準賀玠和裴尊禮的關系了。

刹那間，賀玠迅速把腦中那些辱罵裴尊禮的話抛到九霄雲外去了。

識時務者為俊傑。隻要現在和他攀上關系，自己絕對立馬就能被釋放。等到出去的時候再跟他算這筆劃傷自己的賬也不遲。

“認識認識！我跟宗主大人幾天前還見過一面呢！”賀玠一掃臉上的陰霾恐慌，立刻換上燦爛無比的笑容捏住裴尊禮轉身欲走的衣袖，在那純白柔滑的布料上留下五個清晰的黑指印。

裴尊禮漠然地轉頭，看着賀玠期待的眼神，緩緩吐出兩個字：“放開。”

賀玠搖搖頭，捏得更緊了。

叮——

熟悉的劍鳴再次響起，裴尊禮毫不猶豫地拔劍向賀玠抓住自己衣袖的手砍去。

“啊！”

賀玠和戚大人的尖叫同時響起。賀玠來不及收回手，隻能下意識閉上眼睛。

這個瘋子！他真的要砍死我嗎！

預想中的疼痛并沒有襲來。賀玠隻覺得手中拽着的衣袖一輕，當他再次睜開眼時，手中隻剩下半片衣袖的布料。

賀玠：“……”

戚大人：“……”

裴尊禮淡定至極地将劍收回劍鞘，完全不覺得自己貿然砍下一截衣袖是什麼很奇怪的行為。

“你、你……”賀玠一連說了八個“你”，看看手裡的布料又看看裴尊禮，饒是平時能說會道的他也被這荒唐的舉動搞得啞口無言。

裴尊禮垂眼看着那雙慌亂無措的碧穹色眼瞳，突然呼出一口氣。

“他隻是個普通的斬妖人，和城中的失蹤案并無瓜葛。”

裴尊禮這突然的一句話平地驚雷般震住了在場所有人。

賀玠是驚喜他居然願意幫自己作證，而戚大人則是惶恐這少年居然真的和陵光國大人物有關系。

“沒錯沒錯！我真的是良民！”賀玠連忙趁熱打鐵地證明自己。

“斬妖人？”戚大人奇怪地撫着胡子，“可你不是跟我說，你是個耍把戲的嗎？”

裴尊禮擰着眉看向賀玠，似乎在問他為什麼要胡亂編造身份。

“也沒錯啊！我主要是幹斬妖的，平時耍點小戲法賺點銅闆花，有什麼問題嗎？”賀玠反應相當快，立刻就給自己找好了台階。

戚大人一遍又一遍地撫摸着自己保養良好的黑胡子，狐疑地看着賀玠，半晌收回目光道：“放人吧。”

賀玠小聲地歡呼了一聲，興奮得都忘記了脖子上的疼痛。

“真是抱歉了，誤抓了大人您的友人。”戚大人對着裴尊禮尊敬地鞠了一躬，

“無妨。秉公執事，何來抱歉一說。”裴尊禮也向他回禮，“他也并非我的友人，隻是有過一面之緣而已。”

相當幹淨無情地撇清關系。

不過賀玠此刻可沒有心思去抱怨這些，他滿心滿眼都被等會兒出去後能吃到的孟章美食占據了身心，恨不得插雙翅膀飛出去。

裴尊禮說完最後一句話後，腳下生風地走出了地牢，一個多餘的眼神都沒留給衆人。

“那個……這位小兄弟。”片刻後戚大人開口打破了沉默，“你真的是斬妖人嗎？”

“自然是真的。”賀玠點點頭。

“那我有一個不情之請。”戚大人猶豫着開口，“還望請你移步寒舍詳談。”

“嗯？什麼事，還需要去大人您府上說？”賀玠正在歡喜地收拾着自己的東西，聞言不由得一怔。

“是……關于最近這些失蹤案的，”戚大人歎了口氣，“說來慚愧，我們一直有懷疑是妖邪作祟，可是請了一波又一波的斬妖人，愣是沒找到一點有用的線索……我看小兄弟你器宇不凡，一定跟那些隻會三腳貓功夫的人不一樣！”

之前還懷疑我是兇犯呢，這變臉倒是快。不過很抱歉，我感覺我也屬于三腳貓功夫那一波人。

賀玠剛想拒絕，那戚大人卻開口道。

“當然，事後的酬勞一定不會少給您的。”

賀玠眼睛一亮——他現在正是需要用錢的時候，去一去也沒壞處，萬一能找到什麼，那這段時間的吃穿住都不用愁了。

“好，那就請戚大人帶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