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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刀又一刀。
刀尖破開了皮囊,攪動着血肉。
擦擦——
那是刮骨的聲音。
滾燙的心髒包裹着冰冷的刀刃。
年幼的孩童剛開始還會發出嗚咽的掙紮抽泣,漸漸的也沒了聲響。
他們在殺人。
在哪?他們在哪?
賀玠捂住脹痛的耳朵,擡起冷汗密布的頭朝四周看去。
身邊是來來往往的百姓,每個人臉上都挂着笑,無數張嘴唇分分合合。
吆喝的商販,奔跑的孩童。
耳邊是嘈雜的笑聲,但腦中卻是垂死的嘤咛。
冷靜下來,冷靜下來。仔細想想,他們可能會在哪。
賀玠劇烈地喘着氣,回憶着最後一次看見康家馬車的場景。
從進城門開始,自己駕車向左邊走,而他們好像順着主街直直駛進了城内。
時間過去不久,他們走不了多遠。
賀玠擡起頭,反方向跑向主街。
“不好意思,請問有見過一輛車後方損毀的馬車嗎?或者有見過一對母子嗎?”
“不,不是那對……我也不知道他們長什麼樣。”
城内的人着急出去,城外的人想要進來,主街不知何時堵得水洩不通。賀玠病急亂投醫地抓住幾名路人詢問,結果當然是毫無收獲。
“啾啾啾。”
腦中突然傳來明月虛弱的叫聲。賀玠奔跑的步伐一頓,立刻屏息凝神地聆聽。
“呀大少爺。出什麼事了讓您這麼生氣?弄得一身血可不吉利。”
是瘦麻稈的聲音。
“你來了啊。貨呢。”康家少爺心情不佳,沒好氣地問。
“少爺見諒。路上出了點小意外,讓那化形魚妖給逃了。”瘦麻稈語氣帶笑,沒有絲毫慚愧。
“混蛋玩意兒,這點事都幹不好!那你還過來幹嗎!”康家少爺氣不打一處,似乎想擡腳踹向瘦麻稈,但被他輕松躲過了。
“少爺别急啊。那魚妖沒了,我不是給你帶了更好的東西了麼?”瘦麻稈将已經筋疲力盡的山雀提溜起來,在胖少爺眼前晃晃。
“禽妖,馴化過的。您不是一直想要嗎?”
賀玠聽到那少爺詫異地驚呼,心逐漸沉到谷底。
“等等少爺。”
最壞的情況發生了。
“真是不小心啊,怎麼能讓某隻小老鼠偷聽我們的對話呢?”
瘦麻稈發現了家丁衣兜裡不同尋常的銀子,伸手掏了出來,瞬間讓其泯滅在手心。
腦中的聲音驟然停止,賀玠大汗淋漓地直起身,眼中滿是驚慌。
怎麼辦?
那對母子生死未蔔,而明月也被證實落入了康家少爺的手裡,而自己下的咒法也被對方識破。
最後的線索斷了。
賀玠手心冰冷地握着連罪,逼迫自己動起來,循着主街一條巷子一條巷子地跑過。
他沒有高超的術法,沒有精湛的武藝,隻能靠着最純粹的體力一個個排查。
一條沒有。
兩條沒有。
……
十三條沒有。
賀玠幾乎将主街從頭到尾跑了個對穿。目光所及的角落一個不落地去勘察,可都沒有發現受傷的人或是可疑的血迹。
到底在哪?賀玠感覺自己的肺都要跳出來了。他唇色發白地靠在街邊的石牆上,眼前走動的人晃出了殘影。
如果再不能找到的話,明月它……
“賀玠?你怎麼在這裡?”
短暫的眩暈後,賀玠的眼睛逐漸恢複清明。
白發尖耳的少年手拿着一串撒滿香料蛇肉,嘴邊紅紅火火一圈,瞪大眼睛驚訝地看着渾身是汗的賀玠。
“你來陵光了?是來找我的嗎?出什麼事了?你被追殺了嗎?”尾巴激動四連問,興奮地豎起耳朵,眼睛都亮了起來。
被追殺是什麼值得高興的事嗎?
不過賀玠此刻也沒有時間想這種問題。尾巴的出現無異于天降救兵,他立刻吞下喉中翻湧的腥味,抓住尾巴的衣袖道。
“請、請幫我……”賀玠一句話三喘氣,“找……”
“找什麼?”尾巴的耳朵敏銳地抖抖。
“一對母子有危險。”賀玠道,“就在這附近,可是我找不到。”
他的臉白得吓人,看起來不像是在撒謊。
尾巴吞下嘴裡的肉,眨巴眨巴眼,擰眉問道:“有他們的随身物品嗎?”
賀玠搖頭。
“長相呢?”
“不知道。”
尾巴沉默半晌:“見血了嗎?”
“應該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