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巴一口吃掉了蛇肉,用袖子擦幹淨嘴,擡頭在半空中聳鼻嗅聞。
“沒有味道啊。”尾巴凝重道,“你确定真的有嗎?”
賀玠相信猞猁妖的嗅覺。他說沒有血腥味那就一定是沒有。
可是……怎麼會?
他明明聽見了刀刃嵌入身體的聲音。
“是、是那位康家大少爺,我聽見的。”賀玠擦着唇角的汗液,喘息着說。
“康家少爺?”尾巴輕喃,“你說康庭富那個胖子?”
賀玠不知道他的名字,隻能說:“據說他的姐姐是當朝皇後娘娘。”
“那就是了。”尾巴拍掉手上的香料渣,“他的話……小爺我就愛莫能助了。”
賀玠疑惑地擡頭,看見尾巴一副為難的樣子撓着頭。
“不是我不想幫啊。是宗主不讓我跟康家的人有沖突,我不能不聽他的話啊。”
“而且那胖子身邊還有個煩人的狗腿蛇妖。”尾巴翹起嘴嘟囔,“我知道那胖少爺害人不淺,之前晚上裝鬼吓過他,誰知道差點驚動了皇後。害得我挨了宗主好一頓打。”
“等等,你說他身邊有個蛇妖?”賀玠抓住了關鍵。
“怎麼了?就是經常跟在他身邊媚笑的那個傻子啊。”尾巴翻了好大一個白眼,“貪财貪色的小人一個。小爺我遲早會把他抓了剝皮吃掉!”
是那個家丁嗎?賀玠垂下眼眸。
蛇妖有一能力名為噬萬物,巨大的上下颚能讓他們吞掉比自己體積大得多的獵物,而且不留痕迹氣味,徹底抹除對方。
“是那個蛇妖把他們吃了。”賀玠遍體生寒,自言自語道,“所以才聞不到血腥味。”
“對,一定是這樣的。”
說罷,賀玠便猛地跑了起來,吓得尾巴毛都炸開來。
“你要去哪兒?”他在後面喊着,但賀玠沒有回答。
如果是蛇妖的話,就方便多了。
沒人比自己對蛇妖的妖息更加熟悉。
以前在三溪鎮時,自己可是僅憑一根木棒端了整片山的蛇窩,蛇的味道不可能聞錯。
可即便是這樣,賀玠也低估了陵光街道上紛雜的妖物。
稍一呼吸,口鼻間都是各色各樣的味道。他們不需要隐藏自己的身份,所以壓根不會斂氣。在這樣的情況下想要找到那條罪魁禍首如同大海撈針。
還有什麼辦法……
對了——賀玠腳步一頓。
龍涎香。
他們的馬車上有那股稀有的異香,那同在一車的家丁不可能沒有染上。
“尾巴。”賀玠轉身叫住了蹦跳着跟上來的少年,卻見他嘴角一撇,立刻改口,“震兄……”
“這還差不多。”尾巴鼻子要翹上天了,“看來你還是需要我。”
“你知道龍涎香的味道嗎?”賀玠問。
“哪一種?”尾巴一臉小驕傲,“這種香也是分了種類的。”
“應該是皇室用的那一種。”賀玠想起了莊霂言的話,立刻道。
“哦?你懂得不少嘛。”尾巴動動鼻子,“幸虧之前有人用此香進獻過宗主,結果他聞着頭暈,就讓我處理掉了。”
“有倒是有。”片刻後尾巴睜開眼,轉着頭看了看兩個方向,“不過有兩個地方。”
“一個已經靠近城西快要出城的地方了,還有一個就在北邊煙柳巷之地。你要的是哪個?”
一個在西,要出城。一個在北,在城中。
“去煙柳巷!先救那對母子!”
賀玠不假思索地決定,背着大刀就朝城北的方向跑去。
“诶?為什麼啊?”尾巴驚訝于他的果斷,跟在後面厲聲問,“你怎麼确定那對母子在那邊?還有,既然他們十有八九被吃掉了,還有救的必要嗎?”
“你有見過蛇進食嗎?”賀玠邊跑邊說,“它們一般不會将獵物嚼碎吞入腹,而是整個吞下。”
“如果獵物在被吃掉之前還活着,那就有機會救下來。”
尾巴不作聲了,他默默看着咬牙狂奔的賀玠,心下更多的是不解。
就算誠如他所說的那樣又如何?生還的可能依舊渺茫不是嗎?
而且這件事和他本就沒有幹系,為何要為了兩個素不相識的人拼到這個份上?
尾巴記得,自己上一次見到這樣無私到近乎愚蠢的人,還是……
“母親?”
他變成軟乎乎的猞猁挂在了賀玠脖子上,小聲叫道。
賀玠沒聽見,他隻是覺得尾巴有些重,盤在脖子上讓他本就透支的體力雪上加霜,自然也就沒看到他神色複雜的眼睛。
壞了——尾巴想。
不僅是宗主,就連自己也覺得這個人和母親很像了。
“那煙柳巷具體在哪?”
賀玠氣喘籲籲地問。眼前是一條五路分岔口,每條都通向着黑黢黢看不清前方的巷子。
“最右邊那條路一直走……”尾巴說完覺得哪裡怪怪的,趕緊補充了一句,“先說好,我可沒去過那種地方啊,隻是那條路上的脂粉味最濃而已。”
賀玠被他逗笑了,但心下卻沒有松懈。
“你确定在這裡面?”
尾巴舔了舔爪子道:“我的鼻子不會出錯的。我甚至連那攜香之人此刻狂喜的心情都能聞出來。”
狂喜?
賀玠想到那家丁拿着錦囊時滿面貪婪□□的神情——他的确是該狂喜啊。
“走吧。”
賀玠拔出了背上的連罪,一步步走進那充盈着香水脂粉的暗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