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鱀妖挑釁地将脖子怼向裴世豐的劍刃:“你殺了我吧。”
裴世豐也不多言,收回劍身猛地朝一旁最小的那隻鱀妖刺去,一劍貫穿了它的心髒,連一聲呻吟都來不及發出就暴斃當場。
賀玠眼疾手快地捂住了裴尊禮的眼睛,但還是晚了一步。
翅膀下身軀猛地僵住,賀玠整顆心都揪了起來。
“不!”雄性鱀妖發出慘痛的嘶喊,被繩索捆住的手腳陷進了肉裡,怒紅着雙眼朝裴世豐咆哮,“我要殺了你!”
其他的鱀妖都低着頭絕望地嘶鳴,但始終沒有一隻願意供出族人的所在地。
裴世豐嘴角都未曾變動,就着滿手的鮮血轉向下一個鱀妖。
“你的族人都藏在哪裡?”
半晌,那顆仰頭怒視裴世豐的腦袋就随着一聲輕吟與軀幹分了家。
飛起的頭顱砸進水裡,濺起一圈圈血紅的漣漪,浮上水面的那雙眼睛還死死地瞪着不肯瞑目。
“下一個。”
裴世豐面無表情地宣告着斷頭令,将劍尖指向下一隻鱀妖。
咔嚓——賀玠聽到身下傳來細微的響動,低頭看去卻見那裴尊禮的雙手正狠狠地摳挖着樹幹,極力隐忍着什麼,兩手的指甲都滲出血液也不停下。
“不要看。”賀玠用寬大的翅膀把他摟進懷裡,按住他的頭,不讓他看到生父濫殺的畫面。
“父親為什麼……”
“雲鶴哥,求求你救救他們。”
裴尊禮的聲音在胸前哽咽着,賀玠感受到他口鼻間灼熱的呼吸,除了将他摟緊之外别無他法。
要救他們嗎?
賀玠也在猶豫。
神君對他的叮囑是恪守本職,不要過多幹涉人與妖之間的秩序,順其自然發展。
而這場澇災也的确因鱀妖而起,多少百姓裴世豐身為斬妖人的屠殺做法也無可厚非。
可是……
看到那柄寒刃即将割下白鱀的頭顱,賀玠一咬牙,化為人形啟唇道。
“淬霜。”
隻聽劍吟響起,一把通體銀白璀璨的長劍出現在他右手,劍身瑩白如玉,鋒刃閃着虹光。
劍柄熾如烙鐵,劍鋒銳如冰錐。
這是陵光神君珍藏多年的寶器,也是待他走後賀玠才從他的珍寶堆裡翻出的好東西。
“你水性如何?”賀玠問裴尊禮。
“還行。”裴尊禮道。
“一會兒如果情況不妙,你就潛水逃走。”賀玠将淬霜橫在胸前道,“我要去救他們。”
裴尊禮愣了一下,松開了捏住他衣角的手。
“我跟你一起……”
他話音未落,兩人腳下的槐樹突然猛烈一晃,突如其來的震動讓裴尊禮差點腳下一滑掉進水裡。
轟隆——
整片被水淹沒的大地發出了沉悶的響聲,地面緩緩向下塌陷。泥地上的除了裴世豐外都紛紛被晃倒在地上。
“這是什麼?”裴尊禮驚慌地叫喊,扯了扯賀玠的衣袖示意他往下看。
兩人腳下的澇水之中,一團淺灰色的陰影正在緩慢上浮。
越來越大越來越黑。直至賀玠目光所及的水面下都被陰影霸占,而原本平靜的水面也驟然開始湧動。
“是鱀妖。”賀玠拉起裴尊禮的手腕,“快跑,這玩意兒起碼有個千百來歲!”
說罷,賀玠帶着裴尊禮迅速從樹上飛起,可腳下的水面卻像有了生命般忽地騰空而起,化為千百隻水形鎖鍊向八方奔竄而去。
賀玠隻感覺腿上被一抹刺骨的冰涼纏上,低頭看時腳腕上已經被水形鎖鍊繞了三圈,動彈不得。
“小竹筍!”賀玠大喊。
“啊?”裴尊禮下意識仰頭回應,驚恐到忘記反駁這個稱呼。
“快吸氣。”賀玠慘淡又無奈地一笑,“要被拖下去了喲。”
裴尊禮立馬吸氣屏氣,甚至伸出雙手緊緊捂住嘴巴。
下一瞬,天上展翅的白鶴就被收縮的鐵鍊猛地拖拉進了無邊的澇水之中,速度快到連水花都來不及濺起。
泥地上的伏陽宗弟子們慌忙拔劍迎敵,和那四面八方飛來的鎖鍊打成一團。
霎時刀兵相向的碰撞聲和水霧滔天的浪湧聲響徹大地。
那些被綁作人質的鱀妖在一片混亂中被漫起的水面拖入無底的淵下,裴世豐緊握着劍沒有阻止,反而凝眸揚起一抹詭笑。
“終于舍得來救人了麼?”裴世豐擺擺手,一劍斬斷了纏繞在弟子們身上的鎖鍊。
“撤退!”他沉聲道。
“可是宗主,那些鱀妖……”有人還想去追。
“無事。”裴世豐陰狠地笑了,“要的就是讓那隻老妖來救人。隻要他們被帶回老巢,我就能找到方位,一舉全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