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姐!請與我再戰!”
蘇雅年少時,被祖父送上蒼穹山,借貌醜之由每日遮面,拜師學藝。
從來悟性極高,又最是努力,每縫月底同門切磋之日,她總是拔得頭籌。
鮮有不服者,如面前持劍的木箫,都會私下與她約戰。
“木師弟,你劍招還有未悟透之處,我勸你多留些時間鑽研…”
“我不!”木箫舉劍已擺好架勢,撅着嘴,又一次忍着不服輸的淚,明知故犯。
“真是讨打!”
蘇雅在面具下淺笑,隻輕巧地一向後騰空翻跳轉身,又于空中拔出木劍劍鞘,抛至身後。
腳尖借力觸劍鞘之時,如踩羽作舞,翻身後改了方向,直沖木箫面前。
一套動作,行雲流水之暢快,亦如萬物呼吸之自然。
木箫不覺愣住,怔在原地,腦中閃過無數師傅的苦心教誨,卻毫無見招拆招之力。
蘇雅展臂,握劍一掃,先擊落木箫武器,又轉指橫握劍柄,隻是在眨眼間,腳面随敵方棄劍落地時刻,将木劍架于他的脖上,身子飛至與他近在咫尺的跟前。
瞧着木師弟呆若木雞,沒有還手之辦法,蘇雅輕笑一聲,又使了力氣,輕輕以木劍之刃在他脖子上劃出一道淺顯血痕。
玩笑般低聲說道:“呀,你死了呢!”
木箫像被黑白無常抽走了魂魄般,失神地垂着雙臂,跪到了地上。睜眼的樣子,像是飽受了冤屈一般死不瞑目。
蘇雅折劍藏于臂身,又向後連跳兩步拉出距離,起腳先挑起自己的劍鞘,收好武器,又以她之劍将木箫落地之劍打至他身前眼下。
繼續戰前的規勸,“山門修行,來日方長,師弟莫不要徒長匹夫之勇,忘卻勤加練習,鑽研劍招的好處妙用。”
木箫似被點醒,兩行眼淚突然順勢流下,吸着鼻子重重地磕了一個頭,抓起劍就轉身跑了!
滞留空中的,還有帶着哭腔的小小志向:“等我來日身批将軍铠甲,定要讨回今日之辱!”
“什麼嘛,”蘇雅瞧着他這般輸不起的風度,撅着嘴嘟囔道:“明明年長我兩歲,卻如此頑劣。定要讓師傅好好責罰于他,長長記性才好呢!”
梨雲見蘇雅望着門外不知何物發笑,輕聲相問:“小姐?您笑什麼?”
蘇雅懶動了下身子,回想起從前師門亦有位“木箫”小将,不免将二人聯想到一處。
玩起了長發,漫不經心說道:“東海漁民之困,穆枭自是解決得幹淨利落。我隻是沒想到他今兒應下快嘴的胡言,不怕來日史書一筆直接抹黑了嗎?”
柳曲喜道:“史書黑不黑的我卻不知,但京中大多閨英闱秀都是真怕了。現隻剩被請旨邀請的那些高門小姐非去春日宴不可。”
蘇雅挑眉,笑說:“倒是又篩去我一批對手。”忽的轉了眼眸,又問:“快嘴他離開穆府了嗎?”
“安然無恙離開,隻待了一盞茶的功夫。穆枭并未為難他。”
“想來他不會。”蘇雅眼底便得深沉,“畢竟快嘴于他有恩,想來若真為難,自報身份,也會免去麻煩。”
-
轉眼便是春日宴之期,皇家一宴,遍請京中名門,且不論男女,年歲相宜者皆驅車騎馬同往,四角八方各式馬蹄聲起,頗為熱鬧新鮮。
蘇家這處駛了平常馬車,已在路上。
車内,梨雲瞥見小姐穿戴素淨,通身的钗環珠翠,竟無一華貴惹眼的。雖說冷清之餘,更顯蘇雅麗質,但總怕羞見天顔。
悶頭不解,還是忍不住發問:“小姐今日何不打扮得俏麗些?也好一鳴驚人?”
蘇雅正閉目神思,聽婢女一言,玩鬧似的隻睜一眼瞧她,笑答:“将軍如今朝中新貴,跟在天子身旁,怕已見慣貴妃昭君之華美,”
“而我今以天然雕飾之貌相見于他,亦是想讓他品品清流,留一個與尋常貴女不同的印象。”
“再者…”
蘇雅頓了頓,兩眼半張,像握着心事,“蘇家已不是鐘鳴鼎食之族,今日裝束,我亦是想讓聖上垂憐,念往昔功臣遺珠之不易,好遂我心願。”
梨雲柳曲聽聞這番話,兀的懂得不敢招搖,紛紛卸了耳墜藏起,更為低調。
皇家園林大開,除東南西北正位,又開其中交錯四角,總八處門,方便賓客。
蘇雅從西北角入,遞給一太監請帖後,便随着被領入園内。
起初步行隻聽得見幾聲鳥鳴,滿目綠蔭,清風弄面,十分涼爽靜心。
再多走幾步,又聽得楊柳桃樹後的人聲笑語,想來是到了宴會之地。
又多沿着鋪繞的甬路再走,視覺最後開闊起來,見草長莺飛,桃櫻缤紛,公子小姐,幾簇幾人,極為和諧養眼。
太監垂頭,将蘇雅三人引到正中涼亭的右側,一張張小桌遍布,卻有些舉業科考之意味。
蘇雅被領至二排最末位置,得了一刻有“桃捌”字樣的木牌,又淺賞了一大包銀子于侍從太監,恭敬地拜謝送走使者。
使者好心提示:“蘇姑娘可随意玩樂,開席之後,勿忘回此位,更切莫遺失此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