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曲道:“小姐配他,那是他的福氣!”
梨雲卻思忖了片刻,跪在蘇雅身邊,安慰道:“若人人都像小姐思慮過甚,那天底下的事竟都辦不成了。”
蘇雅淺笑,問道:“為何?”
“俗話說,人不為己,天誅地滅。小姐為自己籌謀打算,哪裡稱得上一個壞字。再者,春日宴選妻,說好聽點,是讓穆将軍自己挑,但奴婢看着,實際就是聖上指婚罷了。”
蘇雅被一語點醒,開朗道:“到底是你心靜。”
蘇雅頓悟,哪有那麼多稱心如意,不過是她剛好合了皇上的意思罷了。繼而又自嘲笑道,原以為是下棋人,卻不過是枚闖入棋盤的棋子罷了。
隻是還不過兩日,宮中派了轎子,請蘇雅入宮。
“入宮?”
蘇雅面色慘白,身體因這舊傷還未好全,又要下床走動,多有不情願,可還是簡單梳洗了一番,進宮去了。
本就穿得清麗,卻又顯憔悴,整個人看上去弱柳扶風,竟又顯得另番柔弱,招人憐愛。
蘇雅被領到禦書房,見聖上正提筆練字,偷偷瞥眼卻不見任何宮人在此伺候,當下倍感不妙,隻得畢恭畢敬行跪拜大禮。
“小女蘇雅,參見吾皇萬歲,願聖人金安萬福。”
“辛苦蘇姑娘有傷未愈,還進宮一趟。”
皇上一言,驚得蘇雅擡頭,碰巧對視,心虛地又快速垂頭,讪讪說道:“身子确實有些不爽利,卻無大礙。聖上親自派人來接,蘇雅何來辛苦可言。”
“婚事準備得如何?”
“已準備完全。”蘇雅不知詳情,隻得以用些籠統之詞回答。
“哦?”皇上哼笑一聲,長歎一口氣,“難為蘇姑娘孑然一身,還支撐着祖上基業。當真女中豪傑,衆人表率啊。”
“蘇雅惶恐,愧不敢當。”
“仁,物,盟。”
蘇雅聽皇上口中念及與此,大驚失色,頓時不敢妄動,隻俯身更甚。
“聚天下俠士之地,秉鏟奸除惡之心,果真是一方勢力,不容小觑。”
蘇雅大為意外,想來多年潛伏,僅一朝一夕便被識破。
是穆枭上報?還是蕭衡坦言?亦或是盟中早已混進朝廷耳目?蘇雅來不及細想,喘息之間隻剩辯解。
“聖上明鑒!仁物盟不過持仁民愛物之意,行善心之事,絕非所謂勢力!”
“是嗎?”皇上語氣平淡,内裡卻透着不信任。
“聖上,我”蘇雅擡頭,正對上一雙不怒自威的眼睛,登時不動作了。
“你說得不算。”皇上拿筆向蘇雅點去,語氣之中似有頑皮,但令人膽寒,“除非你是天子。”
“小女不敢!”蘇雅再次俯身垂頭。
“朕讓你嫁與穆枭,那你便是官婦。即為官婦,那你身後的所有,皆是朝廷所有。你身後的支持,也都是朝廷的支持。當中利害關系,你可明白?”
蘇雅凝眉不展,片刻之間理不出頭緒,“還望聖上,明示小女。”隻感受到一股強壓朝她傾來。
“你若和穆枭恩愛不疑,那仁物盟便是朝廷在江湖中的一個據點;但你若和穆枭兩廂怨棄,那仁物盟便在朝廷之外,或立或滅,不過個說法罷了。”
“蘇雅定與穆将軍,生生世世絕不分離。”蘇雅聽話至此,心中已然明了皇上所威脅警告之意。
此番不過彼此攤牌罷了。
“北境一行,多虧仁物盟助力,朕心甚慰,特賜黃金百兩,許你帶回盟中獎賞俠士,不叫你們白白辛苦一趟。”
話音剛落,莫總管啟門再領蘇雅而走,并笑着囑咐:“聖上體恤蘇姑娘多年苦心經營,已經賞銀送去品仙樓了。”
蘇雅失笑,不可置信道:“蘇雅隻想多問一句,聖上是何時知曉這些的?還望莫公公可憐蘇雅蠢鈍,給個提示罷。”
莫總管笑着颔首,悄聲說道:“蘇老将軍乃開國元勳,他的遺志難道隻是他的?”
“公公是說?”蘇雅凝眉,如鐵錘重擊全身,将她數十年的籌謀統統擊成碎片,難道她親手建立的一切不過為他人做嫁衣?
“蘇姑娘許願穆枭,聖上許之,此乃天意。天意不可違,隻因天意本不是偶然。”
蘇雅登時僵住笑容,卻不知是喜是悲,隻蹒跚而走,全然沒了方向。
“蘇姑娘若願聽老奴一言,請稍加留步。”
蘇雅轉身,看着莫總管甩了拂塵,向她走來。
“蘇姑娘的秘密,現如今亦是朝廷的秘密。若從前有十分的辛苦,從今往後,也隻有五分罷了。”
“但若沒了這辛苦呢?”蘇雅試探道。
“那不過是天地之間少了個秘密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