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韋恩的話句句如刀,紮進了潘子龍千瘡百孔的心。
潘子龍苦笑一聲,他就知道,她從來都不是輕言放棄的人。
“鐘韋恩,你放心,等一切結束了,我會放你離開的。”潘子龍是真的厭倦了這種生活,他已經做錯了太多,可是他現在想要回頭。
“潘子龍,你知道我最讨厭你什麼嗎,就是你這副道貌岸然的嘴臉。想放過我?你三番五次地找人殺我,現在說想放了我,不是太遲了嗎!”鐘韋恩試着去激怒他,她在等,等飛虎隊的到來。
“嘿,你這個八婆!不想活了老子成全你!”抓鐘韋恩來的那人向着她走去,兩三下便把她拽了起來,不等潘子龍反應過來,他就摘下了蒙在鐘韋恩眼上的東西,拉着鐘韋恩跑向角落,同時,倉庫大門被猛的撞開,形勢驟變。眨眼間,潘子龍便被飛虎包圍了起來,無處可逃。
“潘子龍,收手吧。”鐘韋恩的聲音響起,展瀚韬則擋在她的身前。
潘子龍的視線在所有人身上走了一圈,他沒想到,鐘韋恩有一天也會用欺騙來對付欺騙,她是在用這種方式在訴說她當年的痛。
“你出賣我,是因為他們吧。”鐘韋恩拿出手機,把屏幕轉向他。手機上是一張照片,一個女人和一個男孩,他倆笑容燦爛,那種幸福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得到。這兩個人是潘子龍的妻子和兒子。他為了他們,付出了太多太多,他甚至已經與他們切斷了所有聯系,但他們還是他的掣肘,是别人威脅他的理由。
潘子龍神色動容,他已經很久很久沒看見他們了,他隻是……隻是想要保護他們,怎麼就這麼難……這麼難。
“你都知道了。”潘子龍閉上眼睛,吐出這幾個字,卻感覺已經耗光了全身的力氣。
鐘韋恩低下頭,喃喃道:“我先是恨你,後是覺得你可憐,但我現在覺得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即使你是情有可原,即使你是逼不得已,但你也不應該把痛苦施加在他人身上,對于你,我不會選擇原諒。”
人一旦做錯選擇,便很難再回頭,錯誤就像是一個深坑,一步行差踏錯,便隻能落,落,落。
對于鐘韋恩的話,潘子龍并不意外,現在的這一切,都是他應得的。
“但是,作為一名警察,你曾經的同僚,我希望你能夠走出來。”鐘韋恩話頭一轉,目光落在潘子龍的身上。她曾經從展瀚韬的身上得到了救贖,現在她也想去救贖别人。
“潘子龍,你明不明白,什麼時候回頭都不算晚,重要的是你可以直面過去的你和你過去做過的事情。”鐘韋恩看着手機屏幕,指尖輕輕摩挲着屏幕上的男孩,他的鼻子長得像潘子龍,眉眼更像他的母親。
潘子龍的視線再度轉向那部手機,那張照片撫慰了他多少個噩夢連連的夜晚,他的所有掙紮與痛苦,隻能埋藏在夜裡,不能被人看見。
“潘sir,阿恩說得對,我們都知道你是被逼的,你還是有回頭路可走的。”展瀚韬看出了潘子龍的動搖,所以他也加入了勸說的隊伍。他們現在之所以這麼被動,是因為潘子龍的手裡還有一把槍。他的一隻手探進衣服裡,随時準備拔槍,隻不過他的目标不是别人,而是自己。
潘子龍早早将舉報信準備好了,那上面有盡雞幹過的樁樁惡事,還有他花了很久收集到的證據,他苦心孤詣這麼久,就是為了能逃離的那一天。
“潘子龍,你還有機會,活下去,贖罪。”鐘韋恩一步步走了出來,走出了展瀚韬為她形成的保護傘。
“阿恩!”展瀚韬舉着槍,側頭滿是慌亂。他還是怕了,怕潘子龍對她做出點什麼來,鐘韋恩卻隻是搖了搖頭,讓他安心。
鐘韋恩步步靠近,潘子龍握着槍的手漸漸顫抖。
“你别過來!”潘子龍有些絕望,他不想再傷害别人,可也不想在牢裡度過餘生。警察入獄,是一件極其可怕的事情,牢裡有他曾經親手抓住的人,也可能會混進不會要他性命,卻能讓他生不如死的人。
“你在害怕是嗎,我曾經也是。我被丢入水中,想掙紮卻被捆住了手腳。麻袋裡一片漆黑,我很緊張,卻不敢深呼吸。我聽見螺旋槳轉動的聲音,那是我唯一的出路,要麼永遠沉入海底,要麼賭上一把,用被攪成碎片的可能去換取生路。”鐘韋恩語氣平淡地說着過往,腳步卻半分未停。
展瀚韬緊了緊手裡的槍,心如針紮,鐘韋恩的每一個字,在他的腦海裡構成了一幅幅真實的畫面,他似乎看見了,她是怎麼落入大海,怎麼撞上了螺旋槳,又怎麼獨自舔傷。她每一次看見潘子龍,她會想到什麼,是眼前一片黑暗、身處水中的恐懼,還是那利刃般的疼痛。
“潘子龍,你想死,我不答應。死對你而言是解脫,對我而言卻不是。”潘子龍恍神間,鐘韋恩突然發難,她鉗制住他握着槍的手,槍從衣服裡被掏出,潘子龍卻不肯松手。鐘韋恩看向展瀚韬,一個眼神,展瀚韬心領神會。鐘韋恩擡起潘子龍的手臂,鑽到了他的胸前,迫使他背對着展瀚韬,她側着身子,雙手高高舉起他的手臂。
“啪”的一聲,子彈射中了他的關節,然後是“哐”的一聲,那把手槍落在了地上。飛虎們一擁而上,潘子龍最終還是被帶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