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柳看着周子舒臉上的震驚與疑惑,用另一隻手替他理了理額角的發,“周子舒,我隻是希望你的人生能少幾件憾事。”
周子舒看着她,不知為何眼皮越來越沉,他掙紮着想睜開眼睛,卻隻能看着眼前人的臉變得模糊。
“好好休息會吧,待我處理完手裡的事情,便來尋你。”阿柳輕輕将周子舒放在地上,盯着他的臉出神,若不是當年她被那老不死的帶走了,說不定她還能早些下山來找他。
“你……”靜安看着阿柳,心裡有了猜想。
阿柳站起身來,她不願與她多做解釋,也無法在此刻勸慰她些什麼,隻吐出兩個字來:“走吧。”
山林間。
一人一馬出現在山間小道,馬上的人一身白衣,晃晃悠悠,感覺随時都會一跟頭栽下來。馬兒似乎并沒有感覺到背上人的狀況,也開始晃悠着前行,終是将那人從自己身上丢了下來。
周子舒失去意識前,感覺有人接住了他。
阿柳看着眼前瘦了一大圈的人兒,與上次分别,不過月餘,他竟将自己搞成了這幅模樣,還真不愧是周子舒啊。
阿柳将周子舒帶到了一間茅屋,屋外晾曬着各種藥材,混雜在一起,竟格外清香,與阿柳身上的藥香如出一轍。
周子舒感覺自己似乎到了南方,身子溫暖極了,他好幾次勉強睜眼,有時看見有人在為自己施針,有時發現自己在水中,水裡烏黑一片,不少藥材漂浮在水上。可是他始終無法看清那人的模樣,那人是個女子,一身白衣,她為他擦汗,喂他湯藥與食物。他唯一記得的,就是那女子身上的藥香,似乎與那人的如出一轍。
周子舒就這般渾渾噩噩地在這茅屋裡度過了七日。
周子舒再睜開眼時,身體的沉重一掃而空,甚至格外輕盈,仿佛前幾日的一切如同一場夢。
他坐起身來,動了動,并無絲毫不适,伸手摸向胸口,鋼釘仍在,可他卻無虛弱感,呼吸一片順暢。
他想起什麼,連忙起身,卻發現屋内隻有他一人,那個人早已不知去向,隻在桌上留下一張字條和一瓶藥。
“痛時方可吃。”
周子舒拿起紙條,想從字迹上發現些什麼蛛絲馬迹。可惜這字迹渾然不像閨中女子,他曾見過甯樂郡主與晉王的書信,婉約秀麗,字如其人,一看就是小女兒家的模樣,而不是如今這般灑脫飄逸。
隻是連人都會變,更何況字迹?周子舒心裡已經有七八分确定了這字條的主人,隻是不知她又為何救他,她與他之間可是如同他與靜安郡主一般,有着血海深仇的啊。
周子舒想起了十年前的事來。
彼時老晉王離世三年,晉王王位不穩,柳相獨大,他身為天窗之主,自然接過了護主一事,他以自己為刃,替晉王開路。
柳相老來無子,不知從何處拾回一女,起名甯樂。老晉王為施恩德,因柳相身份尊貴,便在此女幼年時封為了甯樂郡主,以名為封号,何等風光。柳甯樂雖為貴女,卻無半點驕縱,反而被養的天真爛漫,後來與晉王一見傾心,二人互通心意,随後大婚。
隻是大婚當日,晉王卻派他帶着天窗的人殺進了柳相的府中,七十餘口,一個不剩。
周子舒的心狠狠揪了起來,那是他第一次出任務,這段往事和秦九霄之死一樣,都是他無法觸及的痛。
周子舒回憶起當年的柳甯樂來,因她自幼被養在深閨,他也隻曾在晉王府見過她一兩回,他記得她很是羞澀,連他的正臉也不敢瞧,匆匆一瞥便連忙低下頭。
想到這裡,周子舒歎息一聲,他不知她當時為何會突然出現在柳府,也不知她是如何活了下來,但是若這個人真的是她,那她如今的模樣,必定有他濃墨重彩的一筆。
周子舒閉上眼,滿心苦澀,他這一生終究是活成了個笑話。
酒樓。
“阿姐就這麼确定他會往這邊來嗎?”男人一身紅衣,直勾勾地盯着眼前的人兒,臉上笑意不減。
阿柳從他的手中抽走折扇,輕輕在他額上一敲:“我知你生的好看,倒也不必天天在我面前晃悠。”
男子聞言輕笑一聲:“阿姐這是在變相說自己好看吧。”
阿柳嗔了他一眼,“還是顧湘那丫頭可人些。”随後正了神色道:“他必然是會來的,那可是他放棄一切所換來的自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