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州城。
樓上一男一女對酌,瞧着一乞丐打扮的人就地一躺,倚在橋邊,就那般閉上了眼,渾然不看路人。
紫衣女子就是阿柳提起的阿湘,她年紀尚小,看見那人隻覺好笑,“主人,你瞧那乞丐,不急着讨錢,躺在那作甚?”
坐他對面的男子眼帶桃花,透着一股風流,“他是在曬太陽。”
這番說辭,阿湘自然不信,提着一壺酒便徑自飛身而下,想探個究竟。
“喂!你在這裡做什麼?”阿湘好奇地問着那假寐的人,心中也帶了幾分捉弄的意味。
“曬太陽。”周子舒眯起眼回了句,這暖陽照的他渾身舒暢,他喜歡這光。
周子舒說出的這三個字與溫客行方才說的,不謀而合。
阿湘回頭看自家主人一眼,感覺面上有些挂不住,便又立即瞪向周子舒,惱羞成怒。三言兩語之間,阿湘一把扯下腰間長鞭,與周子舒過起了招。
若這隻是一個普通乞兒,阿湘這一鞭必能讓其跪地求饒,但對方卻是周子舒,阿湘連續幾鞭,卻連他的衣角也不曾碰到。周子舒在她的鞭下,如泥鳅一般滑溜,腳下踩着的步子,頗有移形換影的味道。
“哎呦,可摔死我了。”周子舒往後退去,假意撞在身後的推車上,不想與她過多糾纏,語氣也刻意粗鄙了幾分。卻不想這阿湘倒是個急脾氣,手上的鞭子半分也不肯停,甚至下手越發狠厲。
周子舒看着越來越快的長鞭,手摸向腰間的軟劍。
軟劍終是未出,一道白光向阿湘襲來,直接卷走了她手中的鞭子,而後白光又是一閃,向來路撤去。
阿湘一個恍神,先是呆呆看着自己空無一物的手,而後跺腳道:“阿柳姐!”
四處圍觀的人不在少數,但是基本無人看清方才發生了什麼,隻有周子舒那般目力極好的才知道,剛剛卷走那長鞭的是一條白绫,以軟克軟,那人的功夫着實難測。
“哎呦。”阿湘一聲輕呼,溫客行不知何時來到了她的旁邊,舉起扇柄往她腦袋一敲,眼裡帶着幾分嗔怪與無奈。
“你又胡鬧了。”溫客行在阿湘出殺招的時候便準備動手了,但沒想到阿姐比他先出了手。
“主人……”阿湘委屈巴巴地撇起了嘴。
溫客行也不睬她,注意力全然跑到了眼前這人身上。
他拱手賠禮,一雙桃花眼帶着笑意,一片坦然,隻看這模樣,誰能想到這竟是鬼谷赫赫有名的惡鬼頭子。
隻是周子舒并不吃他這套,未聽他扯上幾句,便早早跑路去了。
周子舒朝着一處屋後而去,若他猜的不錯,方才那使白绫的人,便是在那屋頂之上。
他提氣而起,眼下四周空無一人,屋頂上隻零零散散留着幾隻空酒瓶。他歎了口氣,這才過了幾天清閑日子,就被人盯上了,這可不是什麼好事。他又想起剛剛遇見的那孩子,鏡湖派小公子張成嶺,他竟邀自己去鏡湖山莊,這種天真,還真是讓他熟悉。他想起了自己的師弟,秦九霄。
周子舒仰頭看着太陽,聽見路上兒童念着的童謠,這江湖紛亂,如今鏡湖派首當其沖,看在那孩子心地純善的份上,他便走上一遭吧。
岸邊。
阿柳聽着船夫罵罵咧咧的聲音,搖了搖頭:“接着。”阿柳将一錠銀子扔給那人,想着方才周子舒坐霸王船的事情,心裡有些好笑,這人還真的是難得幼稚随性一番。
“哼,誰要你這銀子。”船夫倒是有幾分脾氣,說着便又将銀塊丢了回來。隻見阿柳長袖一揮,旁邊的桃樹晃了一晃,船夫定睛一瞧,那銀子已有一半嵌在了樹幹上。
“何苦跟錢過不去。”阿柳抖了抖袖子,臉上露出和周子舒如出一轍的欠揍的表情,惹得船夫再度暴跳如雷,可船夫眼前哪還有阿柳的影子,人早已在幾個呼吸間走遠了。
“一夥的,一定是一夥的!都這麼不要臉!”岸邊隻剩下船夫的叫罵聲。
阿柳四處轉悠,這鏡湖山莊不愧有人間仙境之稱,上一世的老溫哪懂得欣賞這人間絕色,一心隻想着報仇,到辜負了這良辰美景。
阿柳來到桃林,卻聽見了一陣陣風聲。
這風聲有些不同,時而急,時而緩,一聲追着另一聲。這倆人,還真是沒一個消停的。聽這動靜,八成是老溫找上周子舒了。
阿柳倒是不急,找了個好位置,站在一棵樹的樹枝上,不遠不近地瞧着二人你追我趕。
溫客行正在興頭上,他還想探一探這人是不是他心中所想的那人,下一刻卻心有所感,回過了頭。枝葉茂密,桃花盛放,但他還是一眼看見了那抹白影,無辜的眨了眨眼,一個回身,不再追着周子舒繞圈跑。
周子舒感到身後的人停了下來,也回過身,卻刻意與他隔了老遠。不知為何,他的第一眼卻是越過了溫客行,看向了溫客行的身後,他隐隐約約看見了一抹人影,隻是一眨眼的功夫,隻餘花影綽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