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嫣見她以手握箭,明白了她的用意。這長歌,若是阿耶的女兒,那該多好。長歌自幼得阿耶教誨,她亦是,隻是二人所習卻不同,長歌更像是帥才,直接坦率,遇事有破釜沉舟的魄力,她卻不同,她素來步步為營慣了。
木秀于林,風必摧之,這才是阿耶教她的道理。
鮮血濺出,這場面樂嫣卻無幸一見了。
阿詩勒隼高大的身影擋在了她的身前,她擡眼便撞進了一雙滿是擔憂的眼眸,他的雙手輕輕将她圈住,兩人之間的氣氛一時奇妙起來。
亞羅在阿詩勒隼的心裡一直是隻呆頭鵝,卻也瞧出倆人的異常來。他本來對長歌這一出大為震驚,忙轉頭去看自家老大,誰料隻看見老大那英俊的背影,單瞧這陣勢,他也能猜到老大現在的表情一定是前所未有的溫柔,可惜他卻是難得一見,他還真好奇這樣的臉上露出溫柔該是何模樣。
“咳!沒看出你還是條好漢。”亞□□咳一聲,這才讓阿詩勒隼放下手來,他這句話說的倒是真心實意,沒想到這瘦不拉幾的小子,還有幾分膽色,說着便把桌上的酒壺提起。
“喏!”亞羅伸出手,想着這小子能忍,想來這消毒也不是什麼難事。
長歌看着面前的酒壺,先是一愣,後是豪爽地接過,飲下一口,搞得樂嫣不知該哭還是該笑。
亞羅呆呆地看着這傻小子将用于消毒的烈酒飲下,看了半晌才嚷道:“哎哎哎,這不是用來喝的!你是不是傻啊?”
“嘶~”樂嫣看長歌并無大恙,這才喚起痛來,膝窩一彎,再次被人扶住。
樂嫣被阿詩勒隼帶到一旁,此處無旁人,看着女子淚汪汪的一雙眼,阿詩勒隼心又動了幾分。
“唐突了,這裡不方便,沒有侍女使喚,你的傷口需要處理……”
阿詩勒隼話未講完,對面的女子已然明白,臉上染上幾分紅暈,扭捏道:“我……我不太會用這些。”
樂嫣低頭看向他手中的藥與絹布,實打實地演繹着王孫貴族家中不谙世事的嬌嬌女,逗弄着眼前的人。
阿詩勒隼當即撕下一塊衣角,蒙上眼來,道一句“唐突”,此時的他比中原人還要更像中原人些。
樂嫣輕聲指揮着他,褪下鞋襪,一點點将裙擺掀開。樂嫣本意是想輕哼幾聲,道幾句痛的,卻不想這男子擦拭傷口時輕柔極了,痛楚沒有幾分,癢意倒是湧了上來,連帶着心裡都湧上了幾分。
“痛嗎?”面前的人突然沒了動靜,讓他忍不住問出聲來。
“姑娘?”
樂嫣的心思早已不知飄到了哪裡去,聽見男子的話,她溫聲道:“公子喚我嫣兒便是,公子下手很輕,不痛的。”
樂嫣的聲音聽起來軟乎乎的,阿詩勒隼強行克制下去的心思又翻湧起伏,輕咬舌尖,克制的意味又強上幾分。
“你也不必喚我公子,叫我阿……阿隼吧。”字一出口,阿詩勒隼就改變了心思,他來這中原,本是起了假名的,可不知為何,對她卻說不出口,即使遮住了他的眼,他也難以對她說出假話來。
“阿隼?可是鷹隼的隼?”樂嫣語調微微上揚,不知是不是發現了什麼。
“怎麼了?”阿詩勒隼上藥的手一頓,心裡竟打起鼓來。
“我以前在書上見過,隼是一種猛禽,速迅猛,性敏銳,善襲擊,尤其是鳥及兔子。”這個字,在溫和的中原人的姓名裡,可不常見,樂嫣并不點明,反而解讀起這個字來。
阿詩勒隼向來知道中原人學識淵博,卻不想連閨中女子也是如此,他是鷹師的首領,自當是配得上這個“隼”字的,隻是善捕鳥與兔,正巧,他對面這不就是隻小白兔嗎。
樂嫣看他彎起的嘴角,雖不知對方在想些什麼,卻也動了幾分摘下他蒙眼之物的念頭,這一副好皮囊,若是願意笑上一笑,也不知多少千金小姐要擠破頭皮瞧一瞧。
隻是可惜了,她現在還是人畜無害、等着被捕的兔子,哪裡能這般明目張膽地色膽包天,到底還是乖乖上完了藥。
夜間。
樂嫣撞上了打算不告而别的長歌,長歌的傷口依然痛着,卻也止不住她那顆複仇之心。
“長歌,我不攔你,但是你能不能帶上我。”
樂嫣眼中出現少有的堅定,她知道長歌的所有打算,大不過是奔赴幽州,尋找李建成的舊部。阿耶當初的确是教了長歌許多,怎麼就忘記了教她“人心難測”四個字,兄弟手足尚能一朝反目,更何況是那遠在千裡之外的人?
或許長歌未必不懂,隻是仇恨讓她别無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