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意長得和古歆不太像,雖然有一樣的白色長發和紫色眼睛,他看起來隻有十三四歲,身形單薄瘦弱,秀氣得像女孩一樣的臉卻少了攝人心魄的魔力,反而變得親切又平易近人。
但他一開口說話,就一點都不親切了。
“知道你出門愛給我帶禮物回來,這趟出了那麼久的門,還特意千裡迢迢帶了大麻煩回來給我。”他面無表情地對英歌說,“心意我領受了,往後少往家裡帶紀念品,知道的人都要誇你時刻惦記我,生怕我每日不夠忙,不知道的卻說你是盼着我早點死。”
被領回來的大麻煩剛剛才在墊子上坐下來,不安地挪動了下腿,看看他再看看鐘離,不确定那個大麻煩究竟是指誰。
英歌不複外人面前的嚣張,低着頭默默聽他夾槍帶棒的譏諷,悄悄伸出手指摳了摳坐着的墊子。
一頓輸出後,他又看着女孩平心靜氣地問:“你坐在這裡做什麼?等我請你去領罰嗎?要不要我給你帶路?”
英歌如同聽到了赦令,一下猛跳起來,風風火火地沖出去,生怕晚了一秒再挨一頓罵。
他的目光落回到她身上時,朱妤有點緊張,擔心他對被帶回來的大麻煩再發表一點中肯誠摯的看法。
但君意什麼也沒說,等燒水泡茶的族人端了三杯茶奉上來,安靜地退到一邊去,他也隻是端起一杯茶默默思索什麼。
氣氛有點怪異,如果她能說話,一定會嘗試說點什麼緩和一下,此時隻得左右看了看,把視線抛向鐘離。
他接收到這個眼神,但似乎沒有其木格的領悟力,又看了回來,等她更明顯的暗示。
在朱妤想着要不要給他比劃一下動作的時候,君意輕輕地開口:“貴客登門,恕我有失遠迎。兩位來意我已知曉,請容我為族人的冒犯緻歉。”
他站了起來,很輕松地一彎膝蓋,看起來要跪下去給他們行個大禮。
朱妤驚恐得像英歌一樣蹦起來,很狼狽地往旁邊躲。
……這個家夥怎麼回事啊!實際起碼幾百上千歲的人怎麼說跪就跪,她一個不到二十歲的女孩子,她受得起嗎?她受得起嗎?!
鐘離眼疾手快地把他拎起來了,為了阻止他的動作,甚至毫不避諱地用了神力。
不知為何,朱妤從這反應裡看出了一絲不得已的熟練,再看鐘離皺起的眉毛和臉色,顯然他被膈應到了。
……不會吧,你們不會每次見面都要來這一套吧?好歹毒的招數,到底誰給誰下馬威啊!
看起來他對自家族人還挺溫柔的,隻是一頓明嘲暗諷就結束了,換作對英歌用這一招,小姑娘非得吓得花容失色,連忙給他磕幾個頭,再連滾帶爬地逃出去。
……這人是毒罐子裡泡大的吧?
大概因為說不了話,朱妤感覺腦子裡有無數個念頭瘋狂閃動,腦内還在循環唱着“有什麼樣的娘親就有什麼樣的兒子”。
鐘離隻是輕輕一拎,他打彎的膝蓋就順勢站直了,輕飄飄地說了一句“看來岩神大人依舊不肯接受我的誠意”,就坐回位置上。
朱妤戰戰兢兢地摸到座位邊,不太敢坐下去,怕他又搞幺蛾子。
“貴客還是坐下談吧,站久了你不腿疼,我仰頭看你脖子也疼。”他頭也不擡地說,“剛剛隻是我同岩神大人開個玩笑罷了,畢竟尊貴的神靈大人先前和我有約,貴人不踏賤地,踏之前總要先和我說一聲,起碼等我違心地點點頭再進來。”
朱妤詫異地看過去,鐘離卻沒有和她說過這件事,能和他定下的約定,必然是正式的『契約』,以他盡職盡責的性格來說,确實不該這樣。
她忽然又想起其木格那個不懷好意的問題,和那個荒謬的回答,一時愣住了。
鐘離神色不變,語氣平靜地回答:“我以『鐘離』的身份應邀而來,隻為求醫,無意冒犯。”
君意目光掃過那個少女,扭頭看向一旁的侍從,自嘲地說:“學到了麼?以後和那些璃月商人做生意别那麼老實,要學會鑽空子。”
他甚至沒有把脈和觀察的步驟,隻看了一眼就說起這個蠱,“這确實是母親的手筆,我的族人已經告訴我經過,那些蠱蟲隻是母親閑時養來打發時間的。有個好消息和壞消息,你們先聽哪個?”
朱妤搖搖頭,很爽快地雙手一攤,意思是悉聽尊便。
“好消息是因為養着玩,母親不會研究什麼緻命的蠱,以免女侍們誤觸。”他說,“壞消息是,正因為她是養着玩的,這些蠱蟲功效不明、未經實驗,解法不明。”
鐘離明顯繃緊了下颌的線條,眉毛又皺在一塊,“不能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