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治。”他說話喘了一大口氣,“隻是要勞煩貴客在這裡長住些日子,多寬限我一段時間。”
這家夥說話不帶點刺就不舒服嗎?
她在心裡嘀嘀咕咕,君意已經偏頭吩咐:“你領貴客去找雲雀,叫她收拾好屋子,這段時間客人由她照顧,要用心。”
那個沉默寡言的侍從點頭,走到門邊對她躬身緻意,朱妤起身時看見剩下的兩人都不動,猜到他們還有話說,便朝鐘離揮揮手,幹脆地走了。
君意抿了一口茶,聽着外面的腳步聲走遠了,下一秒這位岩神的化身就說:“你理當比我更了解古歆,她素來嗜好痛苦,即使是閑暇娛樂之作,豈無後遺之症?”
他把苦澀的水咽下去,聽着自己用平靜的聲音說:“我說了,母親為了防止族人誤觸受傷,不會研究厲害的蠱毒,岩神大人是不信我?”
“你沒有取信我的資格。”
他猛地擡頭,面前的客人仿佛已經由他變回了祂,那雙鎏金色的眼睛閃耀着冰冷的光芒,從他身上輕盈地一掃,卻像是把他完全看透了。
祂那麼平淡地說出這句話,似乎自己都沒發現那份輕蔑和傲慢無意識地流露出來。
總是如此的。君意回想起母親、還有許多位魔神對祂的評價,祂對我們向來冷酷狠絕,少許溫情與體貼隻肯留給人類。
人。君意輕輕眨了下眼睛,想起剛才那個少女還在時,祂隐忍的表現多像一個人類啊,僞裝得那麼好。
真有趣。
他懷着這些念頭,不急不慌地回答:“您可以不信我,但應當相信我重視族人的安危,不會用他們賭一個置氣報複的機會,否則您何必讓我來治?如果您是擔心母親的蠱毒無法根除,不如用您的血來做藥引如何?做出來的藥效一定是最好的。”
祂依舊用冰冷的目光審視他,不含一絲感情,亦未回答。
君意卻從容地對上祂的目光,等待祂最終的裁決。
……
侍從又回來了。
屋裡隻剩三杯冷掉的茶,他追随的首領坐在窗邊,似乎正在走神。
“阿意。”
君意回過神,輕輕應了一聲,手從袖子裡伸出來,捏着一個瓷瓶。
“客人安頓好了?”
“已經跟雲雀囑咐過了,能招待外面的客人,她很高興。”侍從說,“可是,為什麼要交給雲雀?她什麼都不知道,萬一說漏了怎麼辦?岩神怎麼會突然親臨,祂是不是聽到什麼風聲,故意找了個借口……”
“不是。”君意摩挲着手裡的瓶子,“我也就是開個玩笑,想不到祂竟然真的肯……”
他沒再說下去,把瓶子收起來,換了話題,“計劃當然要繼續,不過細節要有變動,你去把……他叫過來,我有事單獨囑咐,新的計劃明天再傳達下去。最近耳朵和嘴巴都小心點,寨子裡多了位大神。”
提到某個名字的時候,他聲音含糊,将那個發音壓在喉嚨裡。
侍從不需要聽清也明白,行禮退下。
君意又繼續看窗外,樹屋正對着寨子後面那片開闊的平地,遠處的尋仙林被風一吹,林間精美的織錦又飄了起來,合着清晨傍晚的白霧看去,身披布帛的仙女在霧中若隐若現。
更遠處的是蔚藍色的天與蒼綠色的海,在天涯盡頭交成一線,太陽正從天入海,灑下暖黃的光屑。
他看得一時入神。
母親,母親。他想,最後的那段日子裡,您在這裡看到了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