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花帕都比較講究人如其名——除了君意之外。
雲雀是個嬌小玲珑的少女,個子隻到朱妤肩膀,穿着青色的筒裙,看起來确實像隻小小的鳥雀。
她笑起來嘴角有個酒窩,顯得笑容又甜又美,手腳麻利地在自己的屋子裡給她收拾了一張床出來。
朱妤本來要幫忙,被她塞了杯甜水趕到屋外去了,隻能尋了一張小凳子坐下,一邊喝水一邊望着夕陽發呆。
太陽卡在山坳間,晚歸的人陸陸續續回到寨子裡,一隻巨大的蠍子從外面慢悠悠地爬進來,它渾身都是漂亮的紫色,舉起的尾鈎閃着亮瑩瑩的毒澤,随它走路的節奏一甩一晃。
路過水潭時那隻金蟾躍了出來,濺開的水珠折射出瑰麗的虹色,滴滴答答全淋在它身上,像下了一場小雨。
紫蠍發出嗚的聲音,氣音又短又急,聽起來氣急敗壞的。
它扭動身體朝水潭沖過去,金蟾卻又沉下去了,任由它在外面嗚嗚叫罵也不理,直到幾個女孩子跑出去,圍着它又哄又勸,巨蠍才不高興地進了寨子,随便找了一家吊腳樓下的空地把自己藏起來。
朱妤朝外面探頭,已經看不見那隻蠍子的身影,意猶未盡地坐回去後,她聽見腳步聲就扭頭,看見鐘離走過來。
“我就在隔壁。”他指的是吊橋相連的最近那間竹屋,“有事喚我就好。”
朱妤的表情變得疑惑,她現在很熟練地在他掌心裡寫字,問他不回去嗎?
即使在輕策莊,一邊夜裡沒事他都會去做些身為岩神的本職工作,白天黑夜都不休息,十分敬業。
他的表情好像有點難以言喻,像是不知道怎麼用語言概括,當然朱妤還是能心領神悟,鐘離必然是想到了每次他稍一挪開注意就會發生點意外,何況眼下這個麻煩還沒解決。
朱妤讪讪地笑了,還好她不用扯開話題,也不問他單獨和君意談什麼。
雲雀很快收拾好屋子探出腦袋,“貴客,晚飯是與我一起吃嗎?我用臘肉給你做菜好嗎?明日我叫阿古去打新鮮的獵物回來,你愛吃鹿肉嗎?”
朱妤對她點點頭,又擺擺手,連比劃帶翻譯地告訴她可以直接喊名字。
雲雀是單獨一人住,她的屋子格外大,再放一張竹床也不擁擠,在中間挂了一張簾子,給她留了個隐私的隔間。
山裡無事的時候睡得早,晚飯才過了不久,外面的樓屋就漸漸暗下去,倒是鐘離的屋子還一直亮着。
朱妤沒有認床的習慣,躺在涼爽的竹席上,一閉眼睛立即就睡着了。
朦胧中仿佛還察覺雲雀起來走動了一下,似乎是來看她睡得好不好。
她的身體沉沉睡着,意識卻仿佛在下沉,不斷下墜,飛入一片漆黑之中。
朱妤忽然看見了光,她看見自己手裡拿的酒杯,另一隻手托着下巴,翹着腿坐在一張石椅上。
這令她有一瞬間的茫然,但夢裡沒有意識到不對。
她看見自己一口一口喝着酒,耳邊深紅色的頭發垂下去,慢悠悠地哼着歌。
紅色?朱妤突然清醒了,雖然視野還局限在這具身體上,但她知道這是誰。
已經逝去的幽冥之魔神,薩米奇納。
他看起來像在等人,拿着酒杯無聊地晃着,忽然擡頭看向茂密的樹林。
“慢死了。”她聽見薩米奇納說。
從林中走出墨綠色頭發的男性,他穿着寬大的衣袍,眼神波瀾不起,神态疲倦。
沒有見過他,但朱妤迅速通過外表特征對上木之魔神的名字。
在他身後還有人走出來,朱妤以為那是鐘離,可随即出來的是一位白色的魔神。
她有長及腳尖的白發,紫色的虹膜下藏着六隻複眼,複數的瞳孔緩緩轉動,既瑰麗又悚然。
毒之魔神,古歆。
怎麼會是她?朱妤迷惑地想,薩米奇納卻不意外,他環視這兩位來客,發出不知是輕蔑還是嘲諷的笑聲:“來殺我都這麼慢,難怪你赢不了摩拉克斯。”
古歆輕輕梳理着自己的長發,平靜地回應他的嘲笑,“你又不會逃跑,我給你留一點考慮遺言的時間。”
她的頭發慢慢飄浮起來,發尾亮起了紫色的光芒。
薩米奇納确實沒有動,隻是又看着阿格雷斯啧了一聲:“你居然選擇幫她?還以為你會選摩拉克斯。”
阿格雷斯的神情永遠倦怠又甯靜,語氣低緩,“祂已注定得到勝利,不需要我的幫助,所以我想用剩下的時間做一件我自己願意做的事。幫她的理由很簡單,我們已經放棄了,她還企圖掙紮。”
薩米奇納沒有否認,“那也不代表我的力量就得送給你用。”
“殺掉你并不難,但我不想在這裡浪費我的力量。”古歆溫柔地說,“所以我願意和你做個交易,用‘她’來交換。”
朱妤看不見薩米奇納的表情,隻能感覺到氣氛仿佛凝固了,并且她察覺到,他動搖了。
她睜大眼睛想知道之後發生的事,這個場景卻突然消失了,像泡泡一樣輕聲破裂開,又沉入黑暗。
等視野又亮起來後,古歆已經消失了,眼前隻剩阿格雷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