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磕巴地驚呼一聲,扭頭對上鐘離的視線。
他微微蹙眉,環視這一屋子醉得七倒八歪的少女,一眼就看到不遠處的朱妤,她正笑嘻嘻地聽着雲雀趴在她肩上說醉話,身邊的空酒壇子堆了好幾個。
于是鐘離又看了應達一眼。
那一眼讓應達完全清醒過來,腦海裡迅速過了一遍自己這幾天幹的事,臉上火辣辣地燒起來。
她尴尬又局促,恨不得用腳趾摳摳地闆,仿佛一個趁着父母不在拆家的熊孩子,家拆了一半就被折返的爹娘抓了個正着。
應達心虛地低下頭,偷偷看了眼屋裡的女孩們,還好她們沒有喝酒脫衣服的愛好,喝醉後不是橫七豎八地躺下睡覺,就是抱着點什麼說胡話。
應達聽着帝君長長呼出一口氣,像歎了一口氣。
他沒有訓斥她,避開了那些已經躺下睡着的女孩,繞了一圈走到朱妤身邊,輕輕喚她,“朱妤。”
雲雀說着胡話,歪歪扭扭滑倒在一邊睡着了,朱妤對外界還有反應,笑盈盈地回頭看他,似乎還沒有喝醉。
鐘離隻嗅了嗅空氣裡的酒味就分辨出這是度數極高的烈酒,對于一群女孩大半夜聚在一起喝酒的行為,他沒有做出任何評價,隻是盡量放緩語氣說:“烈酒傷身,不宜過度飲用。已是深夜了,我帶你回去休息,可好?”
朱妤依舊笑着望向他,還是一句話也不說。
鐘離思索片刻,謹慎地伸手嘗試将她抱起來。
他一伸手,朱妤就搭上他的胳膊,上半身傾過來,兩手摟着他的脖子,将腦袋湊上去,在他臉上用力親了一下。
她快樂又大聲說:“我想好了,明天我去抓一頭鹿回來,配你上回摘的菌子,我們煮古董鍋吃。”說完還摟着他樂滋滋地傻笑,完全沒發現自己抱錯人了。
應達下巴都快掉到地上了,她忍着尖叫的沖動,沖過來急切地解釋:“不、不是的,帝君,我們、她們方才喝多了、呃……”
她說不下去了,不知道要怎麼向帝君解釋朱妤不是有意冒犯他,而是這群人來瘋的女孩剛剛玩骰子上瘾,彼此勾肩搭背順勢還會在好姐妹臉上親來親去這種離譜的事。
鐘離卻沒回應,他的視線微微垂落,手指碰了碰她方才親過的地方,嘴唇抿了一下,無端地令應達看出了一絲緊張和僵硬。
但他什麼也沒說,托着少女的腰和腿把她抱起來,一言不發地帶着她走了。
***
大半夜喝酒的結果是第二天恐怖的頭疼地獄。
阿古天不亮就過來了,他似乎早就習慣了,背着兩捆柴燒了一大桶熱水倒進浴桶裡,又煮了兩碗解酒湯放在竈台上就離開了。
朱妤沒有頭疼,隻是還沒緩過神,還有力氣拉着哼哼唧唧的雲雀喝完解酒湯,然後去洗澡。
洗完澡後她就精神了起來,将雲雀按回床上讓她繼續睡覺,準備抱着木盆把換下來的衣服拿去洗了。
今天多半沒人和她搶溪流邊的位置,昨晚的酒足夠幹倒這裡百分之九十的女孩,今早一起來,寨子裡都要比平常安靜幾分。
但她打開門出去,卻在外面看見一個緊張兮兮的應達。
她糾結得整張臉都皺在一塊兒,蹲在那裡抱着腦袋,像在無聲尖叫。
朱妤奇怪地看她,“你頭疼嗎?”
應達放下手,表情古怪地看回來,“我在想昨晚的事呀,朱妤,你、你不給帝君一個解釋嗎?”
“解釋什麼?鐘離昨晚回來了?”朱妤疑惑地想了想,“我也沒惹麻煩啊,隻是喝了一回酒,不至于吧?”
應達緊張地咽了咽唾液,艱難地問:“你……不會不記得了吧?”
朱妤低下頭開始細細回憶,記憶有點模糊,但她慢慢想起來昨晚玩了骰子,她輸了好幾局,喝了不少酒。
雲雀酒量不太好,早早就醉了趴在她肩上嘟嘟嚷嚷,一會兒說想吃烤肉一會兒又說想試試璃月菜,于是她也坐在那裡想,然後……然後……
應達看着她的表情從迷茫變成恍然,再從驚恐變成羞恥,然後默默地抱緊膝蓋把腦袋埋進去,不吭聲了。
逃避事實并沒有任何用,應達戳了戳她,“嗳,你别不說話呀,其實也沒什麼,就給帝君道個歉嘛,他定然不會生你氣的。”
朱妤擡起頭,應達才看出她的耳朵都紅透了,她小聲問:“你說,我能不能假裝不記得了?”
應達剛要回答,瞥了眼她身後,小聲地說:“你現在裝傻也遲了,你回頭。”
朱妤聽出了她的暗示,沉默地回頭,鐘離從木橋走了過來,雖然沒有靠近她們,但這個距離上的聲音瞞不過他的耳朵。
但他神色無異,隻是安靜地看她,眼裡有種她看不懂的情緒。
應達感覺尴尬,趁着她扭頭的功夫瞬間消失。
朱妤隻能獨自面對現實,她暗暗地給自己打氣,不就是道歉嗎,不就是黑曆史又增加了嗎,這又算得了什麼,她上回闖進浴池的事不是更過分嗎,那時沒和她計較,這回肯定也不會,對、對吧?
對個頭啦。她磨磨蹭蹭地走過去,不敢看他,吞吞吐吐地開口:“我、我不是有意的……我……”
“不要緊。”他的聲音聽起來很溫和,沒有半分惱怒,“我不曾介意。”
朱妤悄悄松了口氣,卻還是不太自在,視線遲疑地對上出他的眼睛,又愣了一下。
她發懵的腦子突然閃過一縷清明。
咦……不會吧?這個念頭又令她緊張起來,尤其是他接着說:“我有一事想告訴你,希望你能聽我說完。”
于是她更緊張了,睜大了眼睛,不知道該打斷他還是該聽他說下去。
好在不需要她決斷,阿古從橋那邊跑過來,一臉很急切的模樣。
“朱妤小姐,鐘離先生。”他禮貌地鞠躬,“阿意說今日該開始拔蠱了,請二位過去。”
說完他又迅速小聲地補充:“兩位請快一點,阿意等得不耐煩,要開始罵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