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者卻搖頭。
裴穆清難道真不會?青年挑眉,仿佛發現什麼大事。
南乾有宵禁,二更響禁外出,犯夜者輕則笞刑,重則就地正法。
眼下近二更,閣内喧嚣已淡,隻剩數幾喝得酩酊大醉的被小厮和姑娘扶進屋。幾人正要往外走,忽一陣濃郁脂粉香迎面撲來。
眼前有片紅霞飛過,走在前的三人下意識皆往後退一步。那柔軟無骨靠過來的香軀沒能尋見一個可靠胸懷,又沒法及時穩住,便生生當着衆人面摔在地。
女子驚呼,片息後雙眸噙淚,仰起臉委屈看三人。
“公子……”
也不知喚的是哪個。
洛荀看得門兒清,這是要趕在宵禁前留下一個啊。他輕咳,“嬌嬌娘子,又非洪水猛獸,你們退這麼快做甚?”
衛楚仍是那副冷色:“授受不親。”
洛荀:“……”
裴甯軒輕笑,“有婦之夫。”
洛荀:“……”
裴甯軒笑诘問:“那風流成性的洛少爺,怎麼也退了?”
洛荀面色微變,抵着拳頭給自己找補,“我這不是沒認出是個姑娘嗎?”
女子:“?”
經好友提點,洛荀可算記得撿回自己的“風流”,彎腰關切問:“姑娘沒摔疼吧?”
“奴可疼死了。”順勢扶着他臂彎站起,女子斂眉,端得楚楚可憐,細白手指卻伸出去勾了男子的袖角來,輕扯兩下,“洛少爺進屋幫奴瞧瞧傷處?”
“這……”洛荀悄悄将袖角搶回,“怕是不妥吧。”
女子咬牙,正急着想個法子留住人,卻聽旁處傳來聲。
“将宵禁了。”
說話的是那白衣青年,女子瞄一眼那驚為天人的俊容,心下癢癢,卻權衡了番,還是不打算舍近求遠。
她糾纏道:“是啊,天色已晚,洛少爺不若就留下?”
洛荀可沒這打算。
他打算婉拒。
哪知這時又被那溫潤嗓音搶了先。
“姑娘不知,洛尚書極重門風,不允他在外留宿。”
陶竹聞話一驚,緊張地望向自家主子。
果不然,洛荀已沉了臉,滿是不屑,“哼!老頭子也能管得住本少爺?今夜我還就住這裡了。”
言罷也不顧陶竹勸阻,攬着女子就往二樓去。
目送青年的背影,衛楚無奈,“你在故意激他。”
【又是惡趣味。】
裴甯軒不語,惬意搖着扇子往外走。
回王府,裴甯軒抽出袖中畫像交給葉羽。
“盡快查明此人身份。”他停頓一瞬,又補上,“從郭枭身邊查起。”
“是。”
話音剛落,聽得腳步聲迎面來,葉羽飛速将畫像收進懷裡。
二人彼時正經過庭院,來的不是别人,正是前不久才被分去庭院做灑掃的紫衫。
“王爺。”紫衫福身見禮。
裴甯軒微不可察地皺眉。
這幾日撞見此女過于頻繁,他非不經世事的少年,怎會看不出對方意圖?是以今日并未直接走過去,而是停在了女子跟前。
涼白月色交映盞燈化出的暖光,将男子的白衣照得雪亮,紫衫屈膝低頭,早已因落在自己身上的視線心若擂鼓。
看吧,便是不在清月閣伺候,隻要日日出現,未必不能引王爺注意!
紫衫想好,若問起為何深夜出現在此,她便以院中昙花圓說,一來理由正當,二來能給王爺留下别樣印象。
隻可惜,遲遲沒等來問詢,直至彎曲的兩膝酸脹不已,她困惑地正要擡起頭,一隻手才搭上肩。
紫衫大喜。
“你喜歡這院子?那便待着。”
青年開了口,既非詢問,嗓音也沒了往日溫潤,聽着比這深夜的寒氣還涼。
紫衫驚訝擡頭,卻對上一臉冷色。
她顫了顫唇,竟半個字都說不出,隻能随壓着她肩往下按的手漸漸屈下身,跪在了冰冷地面。
青年這才收手,拂袖而去。
“備水。”
近乎是一入寝屋門裴甯軒便脫口,葉羽知主子這是又要淨手,不敢多問,急急忙活去。
皂子反複搓洗過,某扇被擠開縫隙的門扉才重新關緊,舊日記憶也被壓下,裴甯軒的煩躁稍稍平定些許,坐在案前,看着被搓得通紅的掌心,蹙起眉。
他沒痊愈。
隻有碰她,才不會迫切地要将自己剝下一層皮。
可是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