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子夜整好衣衫，擠散眸底睡意，這方一瘸一拐去開了門。

小沙彌候在外，朝她合掌見禮。

“貧僧負責佛殿内灑掃，驚擾女施主了。”

“不算驚擾。”安子夜揚唇笑笑，側身給他讓路，“一宿沒睡，我清醒着呢。”

小沙彌看她一眼，沒作聲。

兀自提了水桶入内。

安子夜跟在後，在書案前淡定跪下打算繼續抄經，哪料硯台竟已幹涸，下意識擡頭，結果見小沙彌也正盯着。

她面上一熱，忙注水重新研墨。

寂靜消散，新一日開啟，誦經聲重新飄蕩在寺院角角落落。

安子夜心緒明朗不少，連抄經都格外細緻認真，不覺便入了神，再頓筆，竟已不知過了幾時。

她擡頭，見小沙彌立在身旁，似有了好一會兒。

“小師父有事？”

“貧僧灑掃時，發覺少一物，尋遍整個佛殿也沒找到，女施主可知其下落？”

安子夜不解歪頭。

“何物？”

小沙彌指了指她昨夜堆放在高台上的石像碎片。

“狸奴之眼，一對黃藍寶石。”

姑娘怔了怔，随即神色凝重，蹙起眉。

“我未曾見到。”

小沙彌聞言再不多待，腳步匆匆離去。

約摸半柱香工夫，佛殿外聚滿了人。

殿内，皇後與一衆皇子屏息等候，禁軍正滿室在搜查，仔細到一磚一瓦也不饒過。

皇帝面朝石像而立，将三炷香插入香鼎。

“不得已叨擾了您老人家，母後莫怪。”

“回陛下，已搜盡佛殿，沒找到。”

皇帝轉身，揮手屏退，銳利雙目轉投向正跪在地上的女子。

“王妃還不說實話？”

安子夜面色微白，但依舊挺直了身軀。

“父皇，兒臣所言句句屬實！兒臣确實沒看到什麼寶石，父皇若不信，可讓人搜身，兒臣不懼！”

見狀皇帝眼裡浮起一片愠色，怒喝将人給帶下去。

然，事與願違。

再回殿中，負責搜身的嬷嬷卻是搖頭。

皇帝皺眉。

“昨夜負責看守的人呢！”

兩男子聞聲急步而進，叩在聖前。

“昨夜王妃可出過佛殿？”

“回避下，王妃未曾出去，隻說過想抄寫經書，臣等便搬來了書案。”

皇帝不着痕迹地掃了眼未幹涸的硯台和摞在旁已抄好的紙頁，心緒稍平。

“那還有什麼人來過此？”

那二人對視一眼。

“來的人不少，有王爺、衛小将軍、洛少爺還有上官姑娘，不過王妃似是覺得都是來看笑話的，便閉門沒讓進，除了……王爺。”

“你們是覺得本王拿了寶石？”裴甯軒冷聲道。

“不敢！不敢！”

見兩人抖如篩糠，青年沒再多言，朝皇帝跪下。

“父皇，兒臣昨夜确實來過，是為給王妃送飯食。”

裴子景似笑非笑哼聲，“三皇兄竟也會屈尊給人送吃的？”

裴文昊頓顯不悅了。

“三哥三嫂夫妻情深，有什麼可驚訝的？”

“閉嘴！”裴珩厲聲喝住。

兩兄弟這才不敢吱聲。

皇帝不耐煩掃了眼那邊，目光再落回裴甯軒身上，示意身旁的蘇雙全。

“也搜搜吧。”

“是。”

自然，依舊也什麼都沒搜到。

皇帝既暗暗松口氣，又覺這口悶氣沒能舒盡，還有不少籠罩在胸口。

“都說沒拿，難不成這眼珠子還長翅膀飛了不成！”

先有以桉代柚偷梁換柱，而今眼皮子底下又發生摧毀狸奴巧取其眼，他到底是如何短缺了這些人的吃食用度，才會叫這等子荒唐事層出！

安子夜悄悄擡頭。

見老皇帝已在殿内來回踱起步，臉色也愈發陰沉，俨然是怒火蹿上頭頂隻待尋機迸發。

她俯低下去。

“父皇，其實還有一人昨日也進了佛殿。”

姑娘嗓音怯怯夾微顫，卻一言打破僵局。

衆人紛紛提起精神。

皇帝也停了步，背起手，居高臨下望去。

“還有人？是何人？”

“是砸毀狸奴之人！亦是誣陷兒臣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