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際忽得傳來陣熱流,低沉的嗓音像是蠱惑般往她心裡鑽。
姜醉眠渾身一震,這人分明就是來捉弄自己,心眼忒壞。
她快速向後撤了一步,拉開兩人過近的距離。
冷冽雨水瞬間澆下,順勢掩去她紅透的耳根。
頭頂的傘卻也随之傾斜過來,路予行又朝她走近一步,兩人便又同處傘下這一小方天地。
姜醉眠還想再退,卻被一隻手扣住胳膊,不準她再動。
“躲什麼,”路予行目光順着她臉龐滑下去,略過胸前濕透緊貼的起伏,落在了她身側,“傷口不能淋雨。”
姜醉眠看了眼自己的手臂,血已經不怎麼流了,隻是半截衣袖已被鮮血染紅,瞧着駭人。
她哪裡還會在意這一點小小的傷痕,她的腿上還有片更加駭人的燒傷疤痕,沒人見過。
姜醉眠沒再扭捏,二人同撐一把傘往回走。
路上姜醉眠一直在想,若他當真是随父南下經商,為何會途徑如此偏遠的南陲?
而且與商隊走散了,他又為何絲毫不見急慌?
自己在他昏迷時候給他下的可令人散氣之藥,好像也毫無作用,他看起來可不像打不過院子裡的雞。
“你可知商隊現在何處?”姜醉眠試探性地問,表情故作輕松自然。
“這就要趕我走?”路予行将她心虛的神色盡收眼底,“一萬兩銀票,在你家住不得幾日?”
提起銀票,姜醉眠裝模作樣地從懷中小心翼翼取了出來,遞過去。
“對了,這銀票還給你,叔母說了我們不能收。”
路予行沒接,隻斜睨了眼捏在銀票上細白蔥嫩的指尖。
想來是被養育的很好,沒幹過什麼粗活,手指才會生得跟富貴人家千金大小姐似的。
“真心想還?”他問道。
伸過來的那隻手明顯頓了下。
一萬兩,叔父叔母種十輩子糧也換不來。這筆錢能讓他們一家以後的日子過得很好,叔父叔母年紀大了,也不能再如此操勞了。
可沒等姜醉眠回答,纖長兩指便果真将那一萬兩銀票收了過去。
“啊,”姜醉眠驚訝道,“你還真的要回去了。”
她默默咬唇,隻恨自己為何哪壺不開提哪壺,人家又沒主動開口要,她怎麼還腦子犯蠢主動還回去。
等到那抹淡粉色的唇瓣被咬得像染了胭脂似的嫣紅,路予行才悶笑一聲,擡手伸過來。
姜醉眠隻感覺到胸襟被輕微挑開了些,有什麼東西随後緩緩塞了進來。
“收好了,下次若再提……”
她低頭,恰好見那隻骨節分明的手收了回去,而那兩張銀票被疊好,明晃晃得塞在她胸口處。
桃花眼中登時亮起幾分,潋滟眼尾都欣喜得眯起。
“不會不會,我會收得好好的。”
姜醉眠彎着眼角笑,順手又将銀票往裡面又放了放,失而複得,她可斷不會再犯蠢了。
路予行見她這副财迷樣兒更覺有趣,甚至有些後悔方才給她塞回去的太快。
二人走到家門口,楊月櫻早在門口等候多時。
見二人平安歸來,楊月櫻眼中有高興之色,可又見二人居然同撐一傘,肩膀幾乎相貼,姿态顯得親昵,她心中不由得泛起隐隐酸澀。
姜醉眠模樣比她生得好,又從小就比她天資聰穎,父親母親常誇她不說,就連王多貴家來提親,都是先要的姜醉眠。
現下那位路公子看起來,也仿佛對姜醉眠有意。
是不是隻要姜醉眠存在,自己就會永遠活在她的光芒之下,變成她的影子。
永遠也不會有人多看自己一眼?
“阿櫻!”姜醉眠冒雨朝她跑過來,鑽進了她的傘下,望向她的雙眸亮晶晶的,隻有欣喜。
楊月櫻忽然覺得自己方才心中所想簡直卑劣至極,姜醉眠是和她從小一起長大的姐妹,雖然沒有血緣關系,可也情同手足,她怎可在内心生出如此髒鄙的想法。
望了眼姜醉眠身後不遠處的路予行,楊月櫻溫溫柔柔道:“你沒事就好了,方才險些吓死我了,到底出什麼事了?”
姜醉眠一邊拉着楊月櫻朝院内走,一邊告訴了她宗祠内發生的事情。
“你胳膊上的傷口我看看。”楊月櫻按着姜醉眠在竹凳上坐下,又拿剪刀将她袖口處慢慢剪開。
傷口不深,可嫩白的皮肉也沾滿了血污,張着血盆大口一般往外翻。
楊月櫻眉眼間溢滿擔憂之色:“這可怎麼辦好,傷口要趕緊包紮,可,可我不會啊……”
姜醉眠對自己的傷心裡有數:“沒事的阿櫻,你去幫我找些東西來就好。”
她一一交代過後,楊月櫻連連道好,起身去拿來所需之物。
姜醉眠一手将酒壇打開,狠心咬緊了後槽牙,拎着朝自己傷口處傾倒了些。
白酒将血水沖走,辛辣刺激的疼痛感刺破肌膚直往骨頭縫裡鑽,秀眉痛苦地擰成了一條線,煞白的小臉上疼得沒有一絲血色。
片刻後,一隻手伸過來強行将酒壇拿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