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之後又安生了幾日,姜醉眠倒是一時樂得自在。
偶然聽見伺候的小丫鬟說漏了嘴,她才知道原來陸昭珩已經離了京城,親自前去蕉嶺山都停驿察看修繕一事。
隻是距離使臣抵京還剩下七日時間,難不成整個鴻胪寺還修不好小小一座驿館?
此事姜醉眠聽來也覺疑惑,個中緣由她就不得而知了。
廂房内有個實木雕花镂空書架,她閑來無事翻看上面的書籍,竟意外發現了一本失傳已久的醫書古迹。
古書上落了厚厚一層灰,往日裡連打掃房間的小丫鬟都偷懶沒有打理過,想來是并無人在意過這醫書。
姜醉眠隻不過粗略翻了幾頁,便如獲至寶,雙眸都熠熠閃光。
青彤不明所以,也湊過來看:“姐姐,這是什麼書啊,有那麼好看嗎?”
姜醉眠捧着書坐到幾案旁:“這上面記載了一些罕見的珍稀藥材,以及它們的藥性作用,還有該如何配成方子服用,連療程效果都羅列得一清二楚……”
青彤雙眼失神,一看就是沒聽進去。
姜醉眠直接說道:“算了,你不懂,但有了這本書,或許很多疑難雜症便可迎刃而解。”
“這書能比白師父還厲害?”
青彤雖不認識白更生,可也從姜醉眠口中聽說了不少他醫術如何如何高明。
姜醉眠頓了片刻,像是當真在思考,随後說道:“還是師父厲害些。”
看完了第一個方子後,姜醉眠心中大為贊歎,她從來就沒有想過這些藥物居然可以放在同一個方子中,而且發揮的功效居然也有大不同。
若兩種藥性相克的藥物被一同飲下,良藥,說不定也會變成毒藥。
看到這裡,姜醉眠便想到了那日在書房的那碗黑苦湯藥。
裡面的那味地參與尋常人參不同,更為珍稀,卻也更為嬌貴,與很多藥物的藥性都是相克的,萬不能一同入藥,就比如這書中所寫的甘草枯。
以地參和甘草枯為主藥,熬制服下,其産生的毒性恐怕會讓人立即七竅流血暴斃而亡。
看到這裡,姜醉眠思慮片刻,便将門外伺候的小丫鬟竹翠喚了進來。
“彤兒近來夜裡常常咳嗽,許是前些日子受了驚吓,心悸氣短,我給你寫個方子,你且去藥鋪抓幾味藥來,煎好之後給她服下。”
坐在一旁口中正含着兩塊糖糕的青彤滿臉疑惑,扭頭看了過來。
她什麼時候夜間咳嗽了,心悸氣短了?
這幾日别的不說,陸昭珩沒有在吃穿用度上苛待她們,樣樣都是照着王公貴戚的千金小姐伺候的,其中膳食尤其好,她甚至還吃胖了些,面色也紅潤有了光澤,不再像之前那個幹瘦幹瘦的小蘿蔔頭了。
姜醉眠倒是面色如常,望她一眼,眼中充滿深意,她便了然。
“咳咳,”青彤皺着眉頭咳嗽兩聲,臉頰都憋紅了,“我,我難受得緊呢。”
竹翠見狀,連忙說道:“彤兒姑娘若是身子不舒服的話,奴婢這就去外面請郎中來給姑娘瞧瞧。”
說完,竹翠焦急地便準備跑出去。
姜醉眠上前将她攔住:“我便是郎中,哪裡還需去外面請了?”
她将手中方子遞給竹翠,對她彎了彎眉眼,笑容明豔動人:“不是什麼大事,隻要喝幾副藥便能好了,按照這個方子抓即可。”
竹翠眼前晃了一瞬,又匆忙低下頭。
“是,姜姑娘。”
竹翠出了府,先去了家醫館,找了郎中仔細看了看姜醉眠給開的方子,并沒有看出有什麼蹊跷。
半夏,天南星,甘草,川貝母……确确實實是祛痰止咳的良藥。
竹翠這才放松了戒備,畢竟蔺風大人走得時候專門交代過,隻要不讓那二人再跑了,他們務必提着腦袋好生伺候着。
上回因為疏忽大意放跑了姜醉眠的那個小丫鬟,墳前燃香恐怕都還沒滅呢。
等到竹翠回府的時候,天色已經快黑了。
姜醉眠看了看她拿回來的藥材,确認裡面有她需要的甘草,便說道:“還要勞煩竹翠姑娘煎制好了再送過來。”
“姜姑娘還有什麼吩咐,直接告訴我便是,不用如此客氣。”
竹翠恭敬颔首,随後拿着藥材便出去了。
青彤眼瞧着她走遠後,回身問坐在幾案旁又翻看那本醫書的人。
“姐姐,你葫蘆裡到底賣的什麼藥啊?我又沒有生病,你為何還讓竹翠去藥鋪抓藥來?”
姜醉眠不答,隻是擡手,纖指順着醫書上的幾行字緩緩滑過。
“取甘草熬制過後的藥渣,置于日下曝曬,待水分脫去後,再與陳石砂、釀堂草粉末等量混合,是為——甘草枯。”
有了這甘草枯,隻要将其混進陸昭珩喝的湯藥裡,每日混入一點,積少成多,等到兩種藥物的毒性在他體内積蓄足夠,便是大仇得報的那一天。
她側眸望向窗外,幾根纖長勁竹遙遙伸展,落在雕花窗台上。
斑駁月光星星點點垂下,勝似覆雪。
她忽然很想家。
*
又過去兩日,姜醉眠趁着竹翠不注意時,将甘草的藥渣取了些許回來,偷偷放在窗台上晾曬好後,又與懷中一直藏着的藥粉包攪渾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