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度桂叢香馥郁，落葉蕭蕭菊欲華。桂樹在集英殿外随清風搖曳生姿，一盆盆怒放的秋菊錯落有緻地排列在廊下。

此時此刻，最熱鬧的地方莫過于集英殿。今晚便是中秋宮宴，宮人們腳不沾地，做着開宴前的最終準備。

向來嚴謹的司設女官仍一絲不苟，根據各宮主子的習慣調整着細枝末節之處，“你過來，這盆瓊花秋色就擺在皇後娘娘面前，”她眼風掃過，不忘叮囑路過的宮人，“還有你們幾個，手上可仔細些，那玉壺春是今年的新品種，可夠置幾套屋舍了。”

皇後娘娘愛花，宮中人盡皆知。今年不僅花開得宜，其餘陳設也是恰如其分。

纖雲從殿外往裡走，賞完了花房新培育的秋菊，一擡頭，便看見正殿檐下挂着十二盞木胎貼金嵌玉挂燈，光彩奪目，兩側廊庑則分别挂着八盞紫檀琉璃彩繪花鳥六方宮燈，隻待夜幕降臨，愈發顯得玉宇澄清，月華散采。

殿内已換上了新進貢的花樹對鹿紋绫花氈，生動的鹿紋與主位兩側的錯金鹿角宮燈相映成趣，既恢弘大氣又不失雅興。

纖雲與玉珠從頭到尾檢視了一遍，轉眼已是申時。

将到開宴時刻，兩人不欲再作停留，準備分别回去給謝辭和皇後複命。

就在這時，玉珠突然喊住了纖雲，“纖雲姐姐，這可如何是好？”

玉珠站在謝辭的桌案邊，一隻透影白瓷盞躺在桌上四分五裂。

這透影白瓷盞在光照下呈半透明狀，胎釉如玻璃般融為一體，工藝十分難得，在宮中也隻有妃位以上的娘娘才可以使用，如今竟莫名其妙壞了一隻，真不是時候。

玉珠接着說道，“剛剛我欲再檢視一遍，忽然餘光被不知甚物晃得刺眼，轉頭便看見這碎了一片的白瓷盞，”她的語氣中有些焦灼，“這殿内人來人往，也不知是誰打碎了。”

纖雲已經冷靜下來，她執起碎片看了看，“這杯盞碎成這樣，當務之急是先換上新的，之後再追究是誰失手打碎了，”她連忙喚來了在殿中的女官，“陳司設，宮中可還有其餘的透影白瓷盞？”

陳司設看見杯盞破碎，心中一驚，“有是有的，隻是此物珍貴，所以不在尋常庫房中存放，放此等物件的庫房，由尚宮和方司珍一同掌管，需要她們同時用鑰開門才能拿到，”陳司設看了一眼天色，“如今不到半個時辰便要開宴了，隻怕，隻怕趕不及……”

纖雲和玉珠對視了一眼，小事不值得驚動主子，開宴時間也不可更改，最好的辦法便是全部換掉。

“現在庫房中可還有五套酒具？把主子們的一并換了。”玉珠道。

陳司設搖了搖頭，“主子們的用具都是按規制來的，沒有備這麼多，”她忽然又想起了什麼，“現成有五套的，隻有白釉高足杯，就放在偏殿中，現在更換還來得及，隻是規制稍微低了些。”

纖雲和玉珠都覺得可行，也就同意了陳司設的想法，“隻要用具統一，形制稍低也無傷大雅，趁現在還有時間，趕緊叫人把那五套白釉高足杯拿來換上。”

陳司設立刻着人把酒杯全部換了。這一場風波結束，纖雲和玉珠也趕緊回到各自宮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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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同于集英殿的火熱場面，臨照軒安靜得過分，甚至連燈盞都沒點，隻看見窗前一人瘦削的身影。

流煙捧着一套舞衣，躊躇再三，還是開口，“小姐，不對，小主，我們正式進後宮不過半月，官家還未臨幸過任何一個新嫔妃，真的有必要這樣做嗎？”

柳汐禾接過手中的舞衣，細細摩挲着上面紋繡的金線，軟煙羅的面料，舞動起來飄逸輕盈，最能凸顯女子的婀娜多姿。

她淡淡道，“這條舞裙是入宮前一晚阿娘偷偷放進我箱籠的，這不止是阿娘的意思，更是父親和阿兄的意思。既然他們覺得以色侍人可以博得官家的青睐，早一天晚一天又有什麼差别？”

柳汐禾稍有停頓，忽而眼神裡又閃出雀躍的光，“雖然我不是以色侍人之輩，但兒時曾與官家見過一面，官家豐神俊朗，我仰慕官家已久。”

柳大人是太傅不假，柳家曾經也受太子庇佑頗多，但陸珩并不是太子，他以端王身份登基。自改朝換代以來，柳家惴惴不安多年，這回終于狠下心把柳汐禾送入宮中，希望能庇護柳家。

柳汐禾不願進宮，但一想到思慕的男子就在宮中，她還是應允了。

“我們走吧，時辰也差不多了，先去給惠昭儀請安。”柳汐禾撫了撫鬓發，站起身來。

流煙不再說什麼，收拾好舞衣，跟上柳汐禾的腳步。

惠昭儀十分健談，身為宮中主位，她對柳汐禾頗為照顧。兩人相談甚歡，不知不覺就到了集英殿。

此時殿中除了帝後未至，已盡數到齊。衆人互相見禮，一番寒暄，好不熱鬧。

惠昭儀帶着柳汐禾給位分最高的楚貴妃請安：“給貴妃娘娘請安，娘娘萬福金安。”

楚貴妃擡手把惠昭儀扶了起來，她的眼神卻從未離開過惠昭儀身側的柳汐禾。

“這位便是柳美人罷？”柳汐禾也被楚貴妃扶了起來，她擡起頭，第一次如此近距離欣賞楚貴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