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映目光下移,停在越溪接觸地面的手上,上手想要牽起卻發現移動不了,沿着越溪的手指看去,發現她的妖力從掌中流失,不斷地輸向四面,絕大部分被銀杏樹妖給吸收過去,吸收的速度和程度十分霸道。
越溪雖為妖,但冒然解開封印,沖擊太大,身體裡許多犄角旮旯的地方還未完全将妖力釋放,疑難雜症太多,遲映一時不知如何下手。
他曲着兩根手指,在越溪的身體旁顫顫巍巍地不知如何下手,白林曾教過他幾個應付緊急情況的點穴位置,但越是着急越不敢下手。
“遲映!”
白林的聲音如同天神降臨,遲映滿懷欣喜地望向空中——卻發現九生兩個厚大的爪子着急地扒拉,而白林半化獸身,揮動兩個翅膀猛地要朝他們撞來,遲映剛想提醒他不能冒然對抗銀杏樹妖,卻發現他們好似被什麼東西擋在外頭,連樹妖都靠近不了。
“可惡!”白林踹了一腳面前的結界,大喝一聲。
他以為越溪無意識中被操控了畫骨之術,沒想到連結界都被放出來了,這結實程度不比夕顔當年的差。
九生無他念,眼睛直勾勾看着越溪,四肢不斷對結界連踢帶踹,心急得想要挖出一個洞來,還上了嘴,将牙上咬出了血,差點牙都掉了。
白林繞着結界飛了好幾圈,嫌棄地看着結界内愈來愈嚣張的銀杏樹妖,它正對自己擺出一副傲嬌的姿态,還張牙舞爪故作吓唬的動作威脅他。
白林想不通,這伏妖殿中的銀杏樹,為何會如此作惡,但看它似乎也沒别的壞心思,隻一心要吸收越溪的妖力完善自己的身形。
應子默的目光随着白林移動,不敢眨眼,“神獸鸾鳥……沒想到能見到他化為人形的樣子。”
“他們也是來救越溪的?快看那隻雪獅,是當時我們在暮林中見到的。”沐瑤指着九生十分激動。
應子默看着九生像被定住了一半,他打量着九生受傷的右眼,暮林那次他未看清,今日見着發現,九生的身體比那時長得更龐大了,隻有那蔚藍的眸子和那日一般——急切、驚慌又恐懼。
他轉而望向越溪,往日的畫面與今朝重疊——那日夕顔在那銀杏樹下孤身一人,隻有雪獅相伴在側,同她與降妖師對抗。
而他就在降妖師之列。
突然一聲琴音傳來,環繞着伏妖殿,分不清從哪個方向傳來,應子默仔細聽着彈奏的曲子,忽而覺得前不久在哪裡聽過。
“越溪彈奏的曲子。”沐瑤先想起來。
應子默想起在沐家莊時,越溪時常在院中練習古琴彈奏,最常彈奏的便是這首曲子,好像叫做《清月》。
“難道是小羽?”應子默猜測。
白林同順風耳一樣聽見應子默的話,充滿氣氛的語氣大聲回道,“他自身難保被季決困在暮林沒法脫身!”
“不必擔心。”沐瑤看出應子默的心急安慰道,“騎園守住了,天月消息靈通定會前去相助。”
這時弘遇突然想到還有一人會這曲子,“大公子,無意山莊的馮公子,之前還指導過姐姐彈奏,但聽這琴音和他之前彈奏不大相像。”
遲映也奇怪哪來的琴音,卻意外發現越溪的眉眼動了幾下,眼睫微微顫動,随後緩緩睜眼,口中又喃喃喚着夕顔。
白林在空中也發現結界因琴音的響起而有了波動,他停下靜靜觀察,果不其然結界突然有一處消失,他急忙從中鑽入,九生緊随其後。
銀杏樹妖想要抓他們但因行動遲緩撲了個空,九生仗着身體的優勢将枝葉撕扯沖撞,生生闖出一條路來。
一聲獅吼,那些小妖被吓得四處逃竄。
伏妖殿的圍牆外,馮休年認真地用三根琴弦彈奏《清月》,戚行豐正表情扭曲,十分吃力地替他扯直琴弦。
彈奏間,結界消失了大半,兩人停下,手忙腳亂地收拾琴弦、背起南舟,大步朝結界外跑去。
趕路中,戚行豐還不忘問馮休年為何彈奏此曲,得到回答後點了點頭。
“難怪,這小子昏迷中還能淚流不止,把我衣裳都哭濕了,原來是想娘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