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還有誰受了傷,小羽,你和斷棋交手,内力可有受損?”
應洛羽:“無大礙,方才戚公子說目标是越溪,這話怎麼解釋?”
葛先生:“對了一半,他們目的是想散播信紙沒錯,強攻鳳都是告訴各門派不服不行,遂得聽他們的話罷了。另外,他們兵分兩路接近越溪,一是認定越溪不會放任百姓不管,二是知道她知曉南舟的消息會大受打擊,從而幹預她施法,攪混她原就不穩定的内力。”
“葬花閣的目标從始至終就是應氏和暮曉山,現在又多了個不定數的百姓。”戚行豐掰着手指頭數着,最後頭疼捂面。
馮休音:“信紙上寫得很清楚,讓當年參與伏妖殿一戰的門派都要到場,已逝的人就不說了,還活着的,你們覺得有幾人會到場?”
話落,其他人不約而同看向應子默。
應子默擠出一絲苦笑,“斷棋做到這個地步,即使門派不想到場,也扛不住聖上的旨意,屆時我也會去,如果缺了我一人連累無辜百姓,我于心不安。”
氣氛壓抑,戚行豐出聲緩和,“再說再說,我們都是出生入死過來的,總不會放你一個人去送死的。”
好像也沒安慰道哪裡去,兜兜轉轉話題又回到越溪身上。
應洛羽向葛先生問道:“馮公子說越溪不能任性使用法力,這是為何?”
葛先生輕歎口氣,皺緊了眉頭看向越溪所在的屋子。
“所謂的畫骨之術和療愈之法,不過是在透支她自身的生命罷了。”
“越溪繼承夕顔的浮空之術,除開附着在作為武器的弓箭上,最大的優勢便是療愈,甚至是起死回生,但起死回生哪有這麼容易,違背生死的法術不過是一命換一命。”
“再說回人人恐懼又好奇的畫骨之術,一個能讓生物成妖的妖術,其實是将自己的妖力分攤出去而已,如若妖力不收回,隻會讓生命一點點耗盡。”
“暮曉山妖王的妖力不善戰,倒像是一顆丹藥,供人啃食完後便完成使命灰飛煙滅了。”
“離锢咒是當年夕顔給越溪和南舟下的結界之術,封鎖他們的妖力、氣味,但越溪的妖力太過強大,如果完全封禁隻會讓妖力在她體内滋生亂竄,最後自爆而亡,所以才會給她設了一個口子發散微量的妖力,緩解體内的‘擁擠’。”
“在她解開封印前,你們與她相處時,應該見過她使用過妖力的蛛絲馬迹,細想一下,便能理解我的意思。”
葛先生說了長長的一段,解釋了越溪和她妖力如今的處境,讓衆人陷入沉思。
尤其是應洛羽,想起那盆已經枯萎的海棠花,想起平安村被自己燒至将死的玉娘,想起暮林中的小沙妖,想起在夷山時,每日端來自己房中的膳食,他應該早點想明白,為何那麼多廚子,偏偏隻有她做的自己吃得下——
到頭來才發現,不過是自己糟踐的身體,迸發無法察覺的求生欲,渴求她施舍的生命力罷了。
衆人沒有再繼續讨論下去,經曆這一遭,大家都身心俱疲,于是各自散去歇息了。
唯獨應洛羽沒離開。
“我想陪着她。”他話中請求道。
葛先生整了整衣裳,無奈地走過去拍了拍他的肩膀,“也好,有你守着我還能放心去喘口氣,不過你自己的傷也得顧好,接下去的仗可不好打。”
帶葛先生離開後,應洛羽來到越溪房裡。
屋中點了安神香,靠近庭院的窗子開了個小縫,外頭有葛先生悉心栽種的盆景,冬日裡依舊郁郁蔥蔥,讓鑽進來的冬風顯得沒那麼淩冽。
越溪此時靜躺在榻上,理應平和的睡顔,此刻卻是眉頭微蹙,額上布滿細汗,時而不安地挪動腦袋,嘴裡喃喃着聽不清的話。
應洛羽默默站在榻邊瞧了許久,确信越溪又比分别時消瘦了不少,周身猶如籠罩着一層水霧,失了生氣。
他猶豫了好久,最後搬了凳子在榻邊坐下,他怕離得太近,驚擾了她。
屋外的陽光透過窗扇灑進,他的影子映在床榻尾,随着光線變化,人影悄悄往榻上人的方向移動。
應洛羽無意間發現了,于是他下意識的舉起手,看着榻上的影子緩緩調整手的位置,最後成功讓影子覆蓋上越溪的手,這才舒氣輕笑一聲。
抱着這個小心思,趁着殘陽還未西落,他小心翼翼擺弄手勢,一會兒勾勾越溪的手指,一會兒撫上她的面頰,又或者輕撥她的發絲……
不知過了多久,屋外的光線徹底消失了。
環顧屋中漆黑一片,他低頭思索片刻後,果斷起身取來燭台,放在窗邊,點上燭火,随後坐回椅上,借着燭光,默默地又舉起手來,争取來之不易的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