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退去後,越溪獨自待在屋内,門扇被推開時,牽動着她的心弦,緊張看向來人。
“越溪。”阿香進屋後,看向坐在榻上,面無血色十分虛弱的人,輕輕喚了名字。
她緩緩靠近,每一步都走得十分沉重。
越溪擠出一個笑容,讓氣氛沒那麼沉重,她拍了拍床沿,“坐到這來。”
阿香聽話坐下,兩人都微微低頭,沒有看對方。
越溪一個擡眸,視線落在阿香空蕩蕩的衣袖,瞬時心中像是被掏空了一塊,強忍已久的情緒在這一刻迸發,她甚至沒有感覺到淚水滑過,隻呆呆地看着那衣袖。
阿香注意到她的視線,擡手扶上她的肩頭,聲音哽咽:“對不起。”
“對不起。”
幾乎是同時,相互的歉意将低沉的氣氛襯出一抹傷情,兩個沉重的心意碰撞,生出更令人心痛的傷感。
越溪:“是我,不該離開暮曉山……”
“是黑鴉。”阿香猛地抓住越溪的手,“是他,是他下的邪毒,一開始他就打算造成今日的局面,是陰謀!”
“我一定要殺了他,不管任何代價。”阿香說得激動,眼睛向下看,目露殺意。
越溪慌忙搭上她的手臂,勸說道:“仇怨要報我們一起報,你不能做傻事。”
“你以為我要和他同歸于盡?”阿香擠出一絲冷笑,“他不配,我要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把南舟的痛苦千百倍還給他。”
越溪眼底黯淡下去,側過頭去,欲言又止。
阿香察覺到她的情緒,又道:“我死不了,你盡管去做你要做的事。”
越溪再擡頭時,阿香看着她眼中顫抖的淚水夾雜着不甘和強忍,安慰道:“真死不了。”
說完她也忍不住哽咽,“我沒法看他就這麼為人所害,我做不到。”
“他痛苦嗎?”越溪輕緩問了一句。
阿香沒有回答,從懷中掏出一個沾了泥沙的平安符放在她手中。
“他說,不能和你好好在暮曉山團聚了,還說,讓你要好好活着。”
阿香擔心越溪沒聽清,最後幾個字加重了語氣。
越溪将平安符緊緊攥在手中,嘴唇抖動,似是在說什麼。
“我們隻想好好活下去,和娘親團聚,為什麼不肯放過我們,我們到底做錯了什麼……”越溪哭得雙肩顫抖,将平安符貼在胸前,泣不成聲。
她再也沒法掩蓋埋在心底許久的質問,這一年來,對于種種突如其來的傷害她選擇面對,選擇忍耐放過,選擇去理解對方意欲何為……
……卻選擇不了自己和親人的生死。
千種萬種的思緒和顧慮像巨蟒一般将她纏綁得快要透不過氣……
朔風凜冽,再溫暖的陽光也無法蓋過寒冷,窗扇吱吱呀呀地響着,屋裡一下子隻剩下抽噎的聲音,但很快又消失了。
阿香說着暮曉山的事情,還有這幾日發生的,包括那日越溪昏迷後,鳳都城中發生之事。
“那信紙上的内容我并未親眼看過,等會兒問問他們,你暫且好好休息别想其他。”
說完她便起身離開,在打開門扇準備出去時卻住了腳步,神情閃過一絲訝異和猶豫,接着轉頭看向越溪。
“怎麼了?”越溪的聲音還有些沙啞。
阿香抿了抿嘴,“應公子他……”
是應洛羽。
越溪沒有多加猶豫,對阿香點了點頭。
阿香側身,一個高大的身影便邁步進了屋,而後她匆匆跑了出去,順手将門關上。
兩人相視無言,自那日出了葬花閣後分别數月,那一箭射穿了發冠,卻在兩人之間築起無形的隔閡。
“你要如何選?”越溪問道,“你應該知道,我一定會去,屆時和大翎交手必不可免,那時候你要如何選。”
如何選。
應洛羽想起無月也問過自己相似的問題。
他緩步走向越溪,一邊說道:“葬花閣要讓當年的門派聚集,意圖便是要大開殺戒,聖上不會讓鳳都淪陷,那麼一定會讓降妖師妥協,你娘親已逝,你大可不必走這一遭。”
越溪冷笑,“應洛羽,已經沒有讓我們裝傻的時間,葬花閣一次次針對暮曉山,他們已經殺了南舟難道還會放過我嗎?!”
越溪态度堅決,應洛羽凝視着她,目光柔和,聽見她的話眼中并無多少波瀾,似是在他意料之中。
他輕歎一聲,背過身去,說道:“葬花閣今日又想方設法散發消息,七日後,讓各門派到鳳都西城門附近的劍術堂,否則不會放過鳳都百姓,甚至會禍及整個大翎。不少百姓聽聞消息要出城,結果碰見将鳳都包圍的妖族和葬花閣,平日裡不出現,但有人出逃便會出手,如今人心惶惶,隻能躲在城中。”
“為何是劍術堂?”越溪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