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他飛快記下她說的白斑金翼使,與其串通上演了一處香氣引蜂的好戲,
隻是萬萬想不到杜筱清如此狡詐,從頭到尾,這隻是一場請君入彀的局。
沈蓮塘并不打算出賣江定安,他若是有幸脫身,出來還得找那位精于算計人心的娘子合作。
是以,他說:“江娘子說‘你既然識得杜公子,想必對他的喜好有些了解,臂如,他喜歡什麼樣的女娘?’”
沈蓮塘自恃行走江湖多年,靠的便是敏銳的直覺和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嘴皮子功夫,這麼說鐵定沒錯。
聞言,杜筱清擦拭刑具的動作稍滞,他立在陰影裡,鳳眸在幽暗的燭光下越顯晦澀,表情非笑似笑,讓人無從判斷他信了還是沒信,“是麼?”
即使這間囹圄中除了他們再無其餘人等,杜筱清依舊保持着在人前的溫潤,語氣禮貌地詢問:“我今日聽到的假話太多了,想聽點真話。”
随着杜筱清慢慢走進,沈蓮塘不知看見什麼,面色忽白,浮在表面的鎮定慢慢皲裂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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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光牢記主子叮囑不讓自己離開江定安,要寸步不離地守着她。
隻是江娘子不過一介柔弱娘子,加上她已經鎖上了小閣,更何況三旬牢地勢奇詭,江娘子翻不出什麼風浪。
如她所料,等她帶着幹淨的衣裳回到小閣時,江定安正百無聊賴地伏在石桌上小憩,看起來睡得很香,壓得頭發都亂了。
大鎖也沒有被動過的痕迹,元光放下心,将衣裳交給她。
江定安朝她一笑,一笑生輝,露出潔白的皓齒,元光的目光被其牢牢攝住,難以移動分毫。
直到江定安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元光如夢初醒,随即移開視線,背過身去。
江定安換好外裳,束好頭發,将前端彎曲的木笄穿入發間,仔細固定好。
“何時能回去?我出來這麼久,娘親該擔心了。”
元光道:“長史說了,娘子辦完事情,想走就能走。”
江定安束發的動作一頓,杜筱清這是什麼意思,辦什麼事情?
難不成他知道她此番進三旬牢,乃是懷揣某種目的。
既然他吩咐了想走就能走,江定安也不跟他客氣,任由元光為她重新蒙上眼罩,亦步亦趨地走出地道。
等她出來時已是酉時,圓日西沉,晖光籠罩蒼穹。
江定安乘着元光安排的馬車回到硯池巷,一路上思緒紛紛,回憶起方才用木笄撬開大鎖,循着斷斷續續的敲擊聲,在地道中穿行。
地道極窄極暗,她矮着身子,悄悄穿梭在其中。至于那些押着沈蓮塘一幹人的武兵,已經不知去向,沿途亦不見守衛。
就像是,有人知道她要來,有意讓她探究,故意放松了守衛。
事已至此,她也隻能走下去。
那聲音如同一條細線,牽引着她的心緒。卻猝不及防地斷在一堵牆後,她伸手敲了敲牆面,心底一沉,這面牆是實心的。
這意味着這裡沒有入口,江定安正想去尋通風口或者水渠,摸索片刻無果,忽然意識到時間不早了。
為免引人懷疑,隻好先行折返。
想到這裡,她摸了摸指縫裡從牆面刮下的石屑,小心翼翼取下來放進袖囊中。若能知道這是什麼石料,有朝一日冤案昭雪,杜家倒台,炸了三旬牢也為可知。
馬車停在硯池巷巷口,江定安與馬夫道了謝,轉身進了家門。
繞過影壁,一眼便看見娘親江憐群正在院中坐着等她,小桌上放着熱乎的飯菜,招呼她:“定安回來了,快嘗嘗娘做的新菜。”
江憐群的目光倏忽停滞,不知在她身上看見了什麼。江定安低頭一看,是新換的外裳。
她對江憐群解釋:“不小心打翻了茶水,黃老爺府上女使給我換了一套外裳。”她邊說邊坐下,“隻可惜他們不要白木香,不然我們就能多些積蓄。”
江憐群不疑有他,面上雖有些失望,卻還是寬慰道:“如今的日子也不錯了,你那日在天柱山救下的杜公子是個好人。我聽聞,他給那日上山救人的百姓安排了謀生的活計,光是我們這條巷子,就住了不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