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乎預料的答案,讓雲程不禁露出愕然的神情。
歸緣的眼似乎蒙上一層霧,朦胧看不清:“回到一開始的問題,你不想知道為什麼我和你不受天崩影響嗎?”
雲程預感不太好,有什麼阻礙他說話,隻能艱難吐字:“為什麼?”
“天崩施力于神魂,我是通透之體,萬鈞雷霆穿身而過毫發無傷,自然也不會受影響。可是雲程,你為什麼呢?你肉體凡胎,修為尚未達大乘,何以這般自在?”
“答案很簡單,你的神魂不受天崩影響,不受天道傾軋。說的更直白一點,你不是此間中人。”
歸緣輕聲細語,語調平和自然,卻如一道驚雷轟炸在雲程腦海裡,将他的思緒砸的稀巴爛。思維停滞,落在耳邊的話就像隔着層障礙模糊不清,需要努力思考才能理解其意。
“彌補時空縫隙,平息天怒,就需要不屬于此方世界的人或物回歸其位。”歸緣微微停頓,“雲程,你該回到屬于你的世界了。”
如天雷如重錘,給雲程當頭一擊。
耳畔嗡鳴不停,思維混亂,天旋地轉。
回到屬于他的世界?
他意外來到這十數年,親人手足朋友愛人,這些他從不曾擁有的在這裡得到了。
羁絆帶來的酸甜苦辣各種滋味,細細品味難以自拔。
他不求長生成仙,隻希望與所愛之人相伴到老。
他以為,他會在這過完一輩子的。
可現在,又告訴他,他的歸屬不在這裡,該離開回到自己的世界。
哪裡是他的世界呢?明明他的家在這啊!
胸中驚濤駭浪,面色蒼白如紙,好半天,雲程發出聲音:
“如果我不回去呢?”
短短幾個字耗盡他所有的力氣,無法多說一句。
拜托,讓他留下來吧。
雲程在心中祈禱,他從不寄希望于飄渺。但在此刻真真切切希望有神明聽見他的聲音,憐憫他、答應他。
如果救大家,哪怕修為耗盡,肉身受損千刀萬剮,他願意。
隻求留一絲魂魄,能留下來。
“如果你不離開,被強行打開的時空縫隙無法閉合,天崩不止,此間所有人與物,花與樹,都将湮滅不存。”
歸緣像是看破雲程的想法,他緩緩道:“時空縫隙需要的,不僅是你的肉身,而是神魂。隻有各歸其位,才能閉合本就不應該被打通的隧道。”
咚—!
雲程聽見重物錘擊水面的聲響,他的身軀格外沉重,仿佛漸漸沉入水底,四面八方的水流鑄造一個真空環境,他無法呼吸,隻想逃脫。
為什麼他要犧牲?他隻是個普通人。
才和所愛之人确定心意,許多事沒有做,還有漫長幸福的時光等着他。
他舍不得,他真的,舍不得。
可是,雲程緩緩擡眸,視線一點點明朗擴大。
目光所及之處,嶽淵渟、樂正穹、玄稷、驺楓……
大能抵抗着天道重壓,不惜耗費修為損毀自身為後輩撐起一片天,縱使前方是無盡的死亡暗夜,依舊開拓一線微茫生機。
他能夠抛下一切,無視那些陌生的求救哀求,可是他能忽視掉他的師傅、同門、愛人嗎?!
他對陌生世界所有的愛和不舍,都是建立在這些的基礎上。若是所愛之人離開不在,他又有什麼必要留下來呢?
也許是幾秒,也許是一個世紀。
仿佛已經粘在一起的唇瓣開合,雲程低聲道:“真的沒有其他辦法了嗎?”
歸緣垂眸,視線掠過雲程已經知曉答案沒有光彩的雙眼,沉默着搖頭。
“好。我去。”雲程閉了閉眼,再睜開時眸光堅定。
一旦下定決心,腦子恢複清明,他想到什麼,倏地望向歸緣:“你之前說隻有我們能救他們。是什麼意思?你也要…”
“我助你一臂之力。”歸緣淡聲道:“你雖能正常使用靈力,可一旦離開防禦結界和屏障,肉身可能會承受不住天崩而潰散,需要我引導你進入時空罅隙。”
他說話的語氣一改往常輕佻,平淡、平和,真真是一個紅塵外高僧模樣。
“那你呢?通透之體,可以應對天崩嗎?”
兩人目光接觸,片刻後歸緣率先破功笑了,勾着唇,咧出一口大白牙,眼尾笑紋增添幾分魅力。
“你猜?”
一如既往的不着調,雲程面無表情道:“既然你說了有緣,想必我們應該一同灰飛煙滅,屍骨無存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