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問題的陳平呆滞在原地,一時間不知說什麼好。
家貧年幼的孩子從未想過這個問題,也許對他們來說,學習識字不過是為了日後能混一個刀筆吏的工作,好脫離徭役的勞苦。容安并沒有騙陳平,他确實會對每一個來求學的孩子問這個問題,雖然得到的答案往往都讓人失望。
可他還是耐心的,詢問每一個第一次來讀書的孩子,并不因上一次的失望,而放下對新孩子的期許。
這是這種期許,他并不會訴之于口。
他永遠滿懷期望。
“先生,也許會讓您失望了。”陳平認真地思考後,緊張的開口,“學生現在還不能回答這個問題。”他當然可以引經據典的交出一個漂亮的答卷,也可以選擇和自己的同窗一樣隻說自己并沒有遠大的志向,但陳平隐隐覺得,眼前這位溫潤的青年并不願意聽到這樣的答案。
所以,他選擇坦誠。
“宰割天下或是為民請命,無論如何平暫時都沒有這個能力,即使心存念想,也不過是空談罷了。”陳平說,“先生的問題太大,學生可能甚至需要一生去思考這個問題,所以,學生如今無法回答。”
容安看向他的目光又柔和了幾分,“你知道嗎?你是第一個這樣說孩子。”
陳平的神情頓時緊張了起來,張口想要說什麼的時候,容安接着說,“雖然我還算滿意,但這并不算一個回答,所以,在你想出答案之前,你沒有豆漿喝。”他将手裡的勺扔回鍋裡,笑盈盈的說。
陳平松了口氣,立刻将碗放下,對容安行禮後跑出廚房,沒有看到容安看向他柔和的目光。
“阿平,你沒答出先生的問題嗎?”
“啊!那你豈不是今天不能吃飯?”
“笨!他隻是今天喝不到豆漿了,哪裡不能吃飯?”
“阿平,喝我的吧,我喝不完。”
“也嘗嘗我的,一口還是有的。”
孩子們在院子看到陳平沒有端碗出來,七嘴八舌的将自己碗中的豆漿勻給陳平。容安沒有管孩子們分享食物,而是站在已經發好的豆芽面前,随手一揮,另一口竈眼便立刻生起了火焰,隻需一個眼神,挂在一旁的另一口鍋便飛到了竈火上,盡職盡責的燒水。
容安笑着将豆芽焯水,撒了些鹽和醬,嘗了一口後覺得差強人意,便放在一旁,打算犒勞幫忙打鹵水的張蒼——剛剛他生吃豆芽,大概也會喜歡涼拌豆芽。
“呀,少主!”剛剛在菜窖中挑選蔬菜,打算做晚飯的嵂女端着竹簸箕走進廚房,看到容安正在竈台前做飯,連忙放下手中的東西,快步過來,“這些事讓奴來做便好,少主怎能親自動手?”
“我自己來就好,嵂。”容安笑笑,“又不是什麼難事。”
嵂女歎了口氣,勸道,“少主乃貴人,怎好在庖廚中勞作?孟子曾雲‘君子遠庖廚’,少主當如是。”
容安又将下一鍋豆芽撈出來,熟練的控水,笑着對嵂女說,“孟子雲‘無傷也,是乃仁術也,見牛未見羊也。君子之于禽獸也,見其生,不忍見其死;聞其聲,不忍食其肉。是以君子遠庖也。’是為勸解齊宣王,并非隻說君子不當于廚房勞作,嵂不應望文生義。”
嵂女知道自己說不過少主,隻能作罷,在一旁幫襯一二。
不得不說,做飯這件事确實需要一定技術,即使容安偷偷用法術輔助,動作也沒有嵂女利索,很快容安就被嵂女擠到一旁無所事事了。
好在張蒼的到來緩解了廚房裡容安的無措,他挑着兩桶鹵水走到廚房邊,氣喘籲籲的擱下扁擔後,不顧禮儀的倚靠在廚房的牆邊休息。
容安摸了摸他的頭,張蒼身上的疲憊感頓時消失不見,他雖然知道自己先生道法高深,但卻從未親眼見過——即使是那次平地起高樓,他也沒有現場看到,當肌肉酸痛飛快的消退時,他才切身體會到了自己先生的神奇。
“先生,這是什麼咒語,我可以學嗎?”張蒼甩了甩已經恢複正常的手,好奇的問。
“是舒緩咒。”容安掃視了張蒼一眼,遺憾的搖搖頭,“沒有靈力的話,你恐怕沒辦法學習這些法術。”即使最基礎的漂浮或虛空之手,都需要調動靈力。
張蒼遺憾的抿了抿嘴,轉移了話題,“先生要鹵水做什麼?”
容安笑着對他說,“給孩子們加餐。”
“?”
在張蒼疑惑的眼神中,容安将孩子們招呼到一起,笑着說,“剛剛不是還在問,物理變化和化學變化的區别嗎?那大家覺得生豆漿向熟豆漿的變化,是物理變化還是化學變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