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王政九年,深秋。
容安已經在家中住了兩月,就連帶着孩子們做的豆腐都壓了三輪,估摸着母親已經寬慰好父親,才試探着讓申徒帶着豆腐和信件回家,雖然父親沒有回信,但将豆腐留了下來,他便知父親已經不再生氣,便在安頓好孩子們後,動身回族地。
“歲吟!”
清晨,容安的馬車還沒有駛進裡門,就聽到有人遠遠的招呼着,趕車的申徒回身對容安說,“是歲平少主,前幾天歲平少主從軍中回來看望主君和女君,大概才得知少主今天歸家。”
容安原本依在車廂内,狀似懶散的看書,在得知長兄來接自己後,立刻坐直整理了一下衣襟,馬車剛好停在容遠身邊,身為長兄的容遠比容安年長不少,又常年在軍中曆練,看上去并不像自己的父親和幼弟一樣溫潤,反而帶着軍中的幹練,不過也随如今的尋常男子一般蓄須,有時也能從眉眼,胡須中看出是容修的孩子。
看到容安的馬車停下來,他直接揮手免了申徒行禮,也不用車凳,直接扶着車橼攀上了車架,一個翻身就鑽進車内。
容安原本打算下車,如今見長兄如此幹淨利落的鑽進來,連忙又坐了回去,端正的向他行禮,而容遠也回禮後,仔細端詳了一下容安,才哈哈笑着拍了拍幼弟的肩膀,“阿安可長大了些!”
“兄長,我已加冠,不是孩子了。”容安不着痕迹的揉了揉被拍疼了的肩膀,兄長和自己相差近十歲,他幼時兄長就自輕前往邊境戍邊,這些年回來的次數都有數,恐怕也不記得自己如今多大了。
“這個我知道。”容遠攏着袖子看着自己的幼弟,收斂了笑容,“我自隴西回來本是為南鄭公押送硝石歸鹹陽,聽聞是王上新拜國師所求,言有大用處,這才命南鄭公派兵出關,尋鹽湖煉硝石。”
“硝石不用煉......”容安忍不住反駁,然後又在兄長似笑非笑的目光中,漸漸沒了聲。
“阿安聰穎,那知道這位國師姓甚名誰嗎?”容遠明知故問道,“真神奇,如今的秦國國師竟然為虞姓容氏安,和阿安同名同姓呢!”
容安有些失禮的縮了縮脖子,想要辯解,又被容遠搶先說道,“某在邊關多年,也是顧不得族中,怎不知幼弟有這般本事,去诓王上了?”
容氏又不信巫蠱,在容安想來,容遠自然也同父母一樣,隻覺得容安是學那些方士,欺瞞了君王。
“長兄真的這麼想嗎?”容安一聽他說的話,就明白容遠并不是在生氣,便放松下來,有心情和長兄鬥嘴。
“若不是我親眼見了那工廠,還真以為我家幼弟要走那旁門左道了。”容遠見沒有騙到容安,便收起嚴肅的表情,輕松的擺擺手,“要我說,大人就是太緊張,那般壯觀的工廠即使不是你一己建成,也足夠壯觀。王上還不至于被方士的把戲騙到,定然是看重了你的能力。”
容安笑了笑,沒有應聲。
馬車很快駛回家中,兩人邊走邊聊,打算先去給父親問安,可還沒轉過穿廊的轉角,便聽到堂屋内有人交談的聲音,而後便是一陣玉雜組叮當之聲,意識到有客人上門,兩人對視一眼連忙退到穿廊一側,低頭向客人行禮。
在容安的視線中,來客身着玄色滾邊的直裾,着雲履,容安正想問好時,對面的人卻停下了腳步,一個熟悉的聲音響起,“原本打算去私塾尋國師,怎想國師今日歸家,如今正巧了。”
“?”
容遠偏頭看了看自己的幼弟,隐約間好像看到他抽搐了一下嘴角,但因為來者同樣回禮,他很快就沒有功夫去打量容安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