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震怒,革了他将軍的稱号,抓下内獄,特下聖旨不日斬首……
是當年還隻是中書令的安重顧念舊情,不懼惹火上身,四下奔走,為之打通關節,又特上幾頁陳書,求皇上看在風叔戍守邊關多年,幾番平定叛亂,幾次死裡逃生,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的份上高擡貴手放他一馬……
切不可為了一個虛無缥缈的尋寶圖寒了前線将領的心……
如此曉之以理,動之以情下來,那位已垂垂老矣一直對安重頗為看重的先帝方才動了恻隐之心,将原本的斬立決改成了流放……
安重又買通了人,動用關系于流放關外的路上将風叔救了出來,隐姓埋名,易容裝扮後作為丞相府裡毫不起眼的家丁,藏在府裡。
風叔雖因當年那事已不在軍中,可至今軍中依舊流傳着他長勝将軍的傳說,現在在邊疆戍守指揮的更是他之前的部下名喚布褚。
傳言這位布将軍在還是小兵時便跟在風叔身邊,是風叔一步一步提拔着他到了車騎将軍,以至于以後,這位年輕有為的布将軍一直感念風叔的知遇之恩,原本前途無量大有可為的他因幾次三番向皇帝上書想要為風叔平反,都被皇帝一一駁斥,最終影響仕途,被派去邊疆苦寒之地鎮守。
你說,這種交情之下,風叔若肯親筆題寫一封信給這位布将軍,他哪能不對初到軍營的安一緩多加照拂?
自以為一切皆穩的安重松下心來,心情大好地送風叔出去,卻絲毫未察覺到風叔那兩道緊擰成川字的眉頭。
第二日一早,安重剛剛洗漱完畢,聞管家便神色匆匆地向他房裡趕來,手裡還拿着一封信。
“老爺……”聞管家門都未敲,推門而入。
安重分神向素來穩重規矩的聞管家望去一眼,不慌不忙地将擦完臉的面巾遞給一旁伺候的丫鬟,“這大清早的是有什麼事?”
“剛剛有家丁來報,為風叔送茶去時,風叔房裡沒人,衣服細軟一應不在,隻桌子上留下了一封信……”
聞管家畢恭畢敬地雙手将信舉高,低頭遞在安重手裡。
他知道方才是自己失禮了,隻是這風叔與安重素來關系緊密,安重對他極為看重,就連府裡的兩位公子待他都與旁人不一樣,他這突然緊跟着大公子一起不告而别……這等大事,自然得第一時間禀報給安重。
安重眸光一緊,從他手裡拿過信封展開,隻見白色的宣紙上隻用漆黑的筆墨洋洋灑灑地寫了兩句,“不負君意,望自珍重”
一封信就能解決的事,難道風叔還要親自出馬不成?
他揚手将信向一旁燃了一夜隻剩下零星火光的燭火上一點,橘紅色的火舌瞬間騰空而起将信紙吞沒,不過片刻,便隻剩下桌面的一點灰燼。
“我不是讓你暗中派人時刻注視着他的動靜嗎?怎麼連人帶東西都走了,你們還毫無察覺,都是死人嗎?!”
聞管家臉一白,風叔旁邊的那兩間房他确實一直都安排有人住,而且再三叮囑過,夜間睡覺要緊醒一些……隻是……
“老爺還請息怒!”
安重自然知道其中緣由,風叔身手不凡,他若想走,那麼幾位看家護院的家丁怎麼能留得住他?
他安排人在旁監視也隻是想自己能第一時間知道風叔的一舉一動,監測他的動向,以便自己及時作出反應而已……
隻是如今看來,自己這反倒是多此一舉,風叔這次一反常态,不告而别,難保就是因為發現了自己暗中安排人監視他這事……
安重心下一亂,想到自己費盡心思,布局多年搭起的這條風叔的線就這般斷了,着實心有不甘……
“聞管家,你去從家丁裡挑上那麼幾位身手好的,送去軍營,若誰能從中打探得大公子及風叔的消息,我重賞十金!”
聞管家忙點頭應是,就此下去……
轉眼不過五年。
這五年間,了無牽挂的洛黃如虞化離所願那般成了他手裡最利的一把劍。
虞化離口中的迫羅老頭于洛黃被休的次月遇襲,來者黑巾蒙面,劍勢淩厲,可十步穿楊,但或許是為隐藏身份,有意改變自己的武功路數,倒有些縮頭縮尾,幾番交手之下,隻割破了迫羅的手臂,随後便倉惶而逃……
雖隻收了些輕傷,可這幾次三番的遇襲之下,迫羅愈發草木皆兵,總覺得自己屁股底下的教主之位坐不安穩……
這位在這教主之位上坐了大半輩子就提心吊膽了大半輩子的老頭上了藥戰戰兢兢地睡下之後,半夜都睡不安慰,突發夢魇,灰白的頭發似枯草一般毫無生機地耷拉在頭頂延伸至雙肩,兩隻渾濁的眼睛向外凸起,雙目無神而一臉驚懼地指着虛無的前方大叫着,“來人……來人哪!有人要殺我!”
長侍他左右的一位模樣清秀的侍童最先進門,向他跑去,扶着他的肩,輕聲寬慰着,“教主……您這是做噩夢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