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黃色的燈光下,一徐徐老矣,瘦骨嶙峋的老頭眼神渾濁地…直視前方,肩膀上白日裡被砍傷,剛剛上過藥的傷口正向冒血,鮮紅的血液浸濕纏繞在傷口上的白紗布……
那侍童手剛挨着迫羅的手,迫羅便如臨大敵一般,近乎本能地揮手向他前胸打去。
那侍童不曾防備,生生挨着一掌被打飛出去,當空噴出一口血,倒在地上,再沒氣息……
而虞化離站在門外,一身白衣似雪,冷冷地看着這一切。
他看着迫羅渾濁的雙眼逐漸變得清明,随後一臉冷漠地看了一眼地上無辜受死的侍童。
這侍童已經近身伺候了他近八年,日夜不離,就算是養一隻狗也該有感情了,可迫羅望向他的屍體時神色淡漠得就好像是随手捏死一隻蟋蟀一般,隻淡淡瞥了一眼後,再不在意。
“阿離,你來了?”他起身為自己披上一件外衣,弓着腰撐手來到虞化離身邊,雙眼微微眯起在他身上來回打量着,“我老了……你卻越來越風華絕代……”
他那雙長着老年斑,青筋凸起的手扶上虞化離的肩膀,卻被虞化離用手中的扇柄撥開,轉過身,越過他踱步來到擺着花瓶的桌前,擺弄着插在瓶中微微凋謝桃花,臉上難掩厭惡,“教主千秋萬代,又怎麼會老呢?”
迫羅坐在一旁的凳上,唉聲一歎,“近來教裡反我的人越來越多,焉知不是我老了的緣故……況且,我發現在教裡我能用的人越來越少,有人暗中似乎正在進行一場清洗,這還需要你幫我去留意……”
虞化離颔首淺笑,“這是自然……”
“教主,你的傷口似乎又裂開了,我來給你重新換藥吧”
迫羅點頭,滿意地輕撫在虞化離的後背,“還是你對我忠誠”
虞化離微微一笑,直笑得額角青筋暴起,強自鎮定地為迫羅換好藥後,方才起身便要離開。
“阿離……”在他身後,迫羅出聲将他喚住,“你替我好好将依笑葬了吧……也算是他伺候我多年給他個交代……”
背對着他的虞化離眸光星辰微暗,露出一絲鄙夷,淡淡應了一聲,掩門而去。
不過半月,在那次遇襲之中隻受輕傷的迫羅傷口突然惡化流膿,最終暴斃而亡。
教中衆人各自心懷鬼胎,竟無人追究迫羅頗為蹊跷的死因。
便就是他之前剩下的對他忠心耿耿的餘孽,眼見着在教中林成獨木,孤掌難鳴,也識時務地紛紛倒戈,各尋出路去了。
一時間,歸化教陷入一場混戰之中。
左護法連帶着魔手堂幾位堂主早就對歸化教教主之位虎視眈眈,迫羅一死,正好給了他可乘之機,他帶着他的一衆黨羽在教内排除異己,憑着一招出神入化的火焰掌在混亂之中燎原而起,一時風頭無量。
正當他以為自己勝券在握,大局已定之時,一柄軟劍破空向他飛來,他躬身一閃,鋒利的劍身“叮”地沒入他身後的以黃銅熔鑄的銅椅中,極軟的劍身在插入黃銅之後餘勢未減,來回晃蕩,輕薄鋒利的劍氣将離得最近的左護法的臉頰割破,裂出兩道血痕。
左護法後知後覺地擡手向臉頰上一探,“嘶”地一聲倒吸一口涼氣,眼神不善地望向來人。
不遠處的虞化離一襲白衣依舊,手持白玉扇柄,負手而立。
身側則是眼神冷漠,一身黑衣的洛黃,那柄割傷自己臉頰的軟劍便是她所擲。
此時的她宛如從地獄歸來的惡鬼,眼神暴戾得似乎與她對視一眼,下一秒她便會向你現出自己的利爪,将你撕碎。
如此模樣,哪還見半分在人前嬌俏可愛。
而虞化離的另一側是着一襲露肩素錦,紅唇烈焰,嬌媚可人的苗影。
左護法不過一眼掃過她的功夫,便已暗送秋波地抛來一個媚眼……
虞化離的身後還站着幾位素日裡與他就不對付的堂主之外,先前自迫羅死後,殘留下無處可去的那幾位親信長老也都在列。
浩浩蕩蕩的,不容小觑。
左護法眯眼,暗自将腰間的佩刀握緊,“小離子,當年你不過是個迫羅不知從哪山腳旮旯裡撿回來的小猴子,沒想到,如今時移世易,默不作聲地竟也在這歸化教裡混出些名堂來了,還收了這麼些爪牙……”
“可真是深藏不露啊!”
虞化離展開玉扇輕搖,笑道,“左老頭,要不說士别三日當刮目相待,你老了,還用老眼光去看人,能不吃虧嗎?”
“你!”左護法面有愠色,卻又強自鎮定,并未有下一步動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