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塵月随意拍了拍身上的泥土:“沒這麼複雜,不過受人所托罷了。”
“誰之托?那個老道士麼?怪不得,接燈後,你毫無慌亂,莫非你早知風明燈真相,是那老道士告知你的?”
黑衣人一躍而下,立在慕塵月三步之外,看着手中發光之物,笑容徐徐,擡眼間,卻目光如炬,直直投向慕塵月,似要在她的一颦一笑,一言一句裡尋出個端倪。
慕塵月卻是面容沉靜如山,無喜無怒。
“如此,閣下竟也知道。”
“自是知道,真相不過是此物罷了。”
黑衣人晃了晃手中之物,連挖苦帶諷刺,仿佛在一場無形的比賽中,他已穩穩占據上風。
“名滿天下的永恒之燈,不過是個裝着龍眼之玉的破石燈罷了,若我告訴世人,承風典不過是青鳳門和風清觀自導自演的一場鬧劇,不不。”
似乎被觸動了什麼機關,黑衣人開始劇烈的笑起來。
“其實應該許多青鳳門弟子亦不知情,哈哈哈,好笑,實在是好笑,若将真相昭告天下,當如何,好奇,實在是好奇。”
狂狷之态溢于面容,身體像難以自控,手臂腿部抽搐,猶如盲人摸象,而那笑聲尖銳的似要撕碎人心。
果然距離産生美,慕塵月心中感慨,剛才隔得還是遠了些,現在近距離看,這人當真是瘋癫的厲害。
“既如此,閣下今夜為何不說,這樣絕佳的時機恐怕不多。”
揚湯止沸,莫如去薪。
并不想順着他的瘋勁,她目光灼灼如白晝烈日,便是烈火也會被隐去些光彩。
“有人曾告訴過我,我所護的,我應護的,從不是那盞燈,就如閣下想要的,恐怕也不是這,龍眼之玉。”
“不不,像你這般的人,絕非是那老道可驅使的。”
将龍眼之玉對着慕塵月從上到下照了一遍,黑衣人再次穩操勝券的得意昂首,指了指她腰間的瓷瓶。
“哦,原來你是青鳳門的人,就是靠那些蟲子找到這裡的。”
慕塵月的擠了擠眉,右唇角微微挑起。
這人知道的還真多,看來在江湖混迹已久,既然如此,更要将心中的疑慮,探個清楚。
“找閣下很困難嗎?賊,不都喜歡往黑的地方去。”
“你這語氣,可不讨喜,有些像方才那個蠢貨。”黑衣人抱着手臂,一臉不悅。
“他和你不是一夥的嗎?”慕塵月繼續追問。
“嘔,他也配?一個蠢材罷了”
黑衣人連嘔了幾聲,嫌厭的猶如喝湯時吞進了幾隻撲騰翅膀的蒼蠅。
“雖說你是小輩,若與你一道,我或可勉強接受。”
“原來你們不是一夥啊,好的很。”
以手為刃,慕塵月直直向黑衣人劈去。
黑衣人一驚,連退數步:“你這後生,懂不懂規矩,打架不提前說一聲嗎?”
“打架,動手就好。”
慕塵月手掌淩冽如風,足下步伐奇特,看似有些笨拙,左晃右晃,像醉酒之人,速度卻如獵豹獨行。
側頭躲避之時,黑衣人似乎聽見空氣在自己耳邊被生生割斷的撕裂聲。
“輕雲步,飄搖掌?易春水,那老家夥是你什麼人?”
“不熟!”
慕塵月淩空而起,單掌劈下,鋒銳之勢如空中凝氣成刀。
黑衣人左肩被掌風削下半條衣袖,露出一處傷疤。
那疤宛若深谷,皮膚凸起如焚燒之痕,周圍灰白如雪,進一圈暗紅如血,最中一抹淡淡的黃,竟如一朵盛放的雪中紅蓮。
有些熟悉的傷痕,敲擊着慕塵月藏在心底不願想起的黑暗。
夜風點額,葉舞紛紛。
黑衣人已站回那棵小樹前,披好了披風,輕咳幾聲,像是要重新引起呆愣原地某人的注意。
“不及你們年輕人,動一動就累得慌,後生,聊會天再打,你一人追來,莫不是有些事想問。”
“打架便是打架,何況把你打趴下了也可以問。”
慕塵月言簡意赅。
她身姿一晃,如猛虎出籠。
退到一旁,黑衣人速度較之剛才竟又快了些:“你不會真的覺得你能赢。”
慕塵月的掌法簡單幹淨。
無聲無波,攻勢不減。
沒有過多花裡胡哨的招式,可每一掌都帶着一股勁道和氣勢,身形比方才更加靈動而迅猛。
其實曆經千帆,慕塵月早就明白江湖實在太大。
凡事不可造次,凡人不可輕視。
何況是個憑一己之力便偷了龍眼之玉,毀了承風典的人,有恃無恐的背後,要麼真瘋,要麼實力卓絕。
所以從開始,她想要的不過是能稍微洞察對方招式路數,或可窺一斑而知全豹。
黑衣人見慕塵月頗為頑固,小瞧了他,心生不悅,手袖一擺,六七根銀線從他袖口飛出,速度奇快。
縱是慕塵月反應靈敏迅捷,身姿如燕,卻還是沒有完全躲過,脖頸上被劃出一道深深的血痕。
她用手一摸,看了眼手掌的血迹,笑容卻是不減反深。
“不試一試,怎知結果。”
何況遇到高手,怎麼都應讨教一二。
見慕塵月不是初生牛犢不怕虎,倒是個山上滾石頭,愛硬碰硬的主,黑衣人也有些啞然失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