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斯年的餘光注意到這一切,看到傅時曜松開了手,他也隐隐松了一口氣,“您的當事人到底是誰呢?”
您今天來這裡到底是為了當事人傅時曜發聲,還是為了傅時曜父親傅橋發聲呢?
能做到這個程度的律師都是人精,自然是明白程斯年還沒有說完的那些話。
秦律師笑了起來,像是聽到了什麼好笑的事情一樣:“我當事人當然是現在就在現場的傅時曜先生。”
傅時曜自嘲地勾了勾嘴角:“我隻要他們删除視頻,向在場的所有人公開道歉就行了。”
秦律師的眉毛略向上挑了挑:“看來是我多事了。”
秦律師轉過頭對着辦案民警說道:“真是不好意思,我們目前的訴求就是道歉并且删除視頻。”
辦案民警這才如夢方醒:“哦,好的,如果雙方都沒有意見的話,我就去開調解意見書了。”
對面那幾個人當然不會有意見,不如說傅時曜還算是給他們台階下了。
很快,雙方都簽署了調解意見書。
那幾個人一刻也不願意在這裡多待,簽了字被辦案民警教育了一番,就灰溜溜地離開了。
心裡也算是狠狠出了一口惡氣,喻書銘他們早就坐不住了,站起來在聊着剛剛的事情:“你們不知道,那幾個人出去的時候多狼狽,跟剛剛舉着手機拍攝的樣子根本不是一個人。”
“這種人是應該好好治治。你說是吧,程斯年。”
程斯年的目光一直落在傅時曜的身上,被方一舟冷不防叫了一聲,半天才反應過來:“嗯,啊。是啊,沒錯。”
方一舟目光受傷,轉頭跟喻書銘說道:“完了,墜入了愛河了。”
喻書銘作勢抹了抹自己眼角不存在的眼淚,伸手抱住了方一舟:“我們是被抛棄了嗚嗚嗚。”
“你們可拉倒吧!”程斯年忍不住擡腿就要踹那兩個活寶。
方一舟靈巧地躲過,說道:“不是你自己在采訪的時候說的嗎?說你是因為隊長才來打職業的,那我說你墜入愛河也沒錯吧?”
打職業的大多都有自己的一份心氣,真的要說也隻有打得特别好的選手才會吸引其他選手來比賽。
“我什麼時候說過……?”程斯年正要反問,突然想起來這很可能是之前的程斯年說過的話。
想到這裡,程斯年一下子啞了火,隻好與方一舟說:“你不要亂說,到時候隊長會不開心。”
喻書銘一把摟住程斯年的肩膀說道:“你别擔心,我保證,他高興着呢。”
身邊鬧劇連連,可是傅時曜傅并沒有什麼心情去管。
傅時曜轉着自己手裡的簽字筆,眼神虛虛落在自己的前方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辦案民警拿着手裡的材料跟秦律師和經理做完了交接,秦律師笑着拉住了經理,用下巴示意了一下不遠處坐着發呆的傅時曜說道:“我可以跟他聊兩句嗎,不會占用很多時間的。”
畢竟幫忙處理了這麼大一個麻煩,秦律師甚至對俱樂部後續公關都提出了很多建設性的建議,這樣一個小小的要求自然也不會拒絕。
經理點點頭,帶着還在鬧騰的幾個人往外走,程斯年有點不放心,他扭頭看了一眼傅時曜的背影問道:“隊長他不會有事吧?”
隻是并沒有人回答他,隻有經理一句語焉不詳的“畢竟是家裡人不會害他的”。
就是因為是家裡人,所以我才擔心啊。程斯年想道。
秦律師拉開椅子坐在傅時曜面前,傅時曜聽到聲音掀了掀眼皮,沉默了一會:“我爸讓你來的。”
“不然我為什麼放着那麼多事情不做,過來幫你處理這種雞毛蒜皮的事情?”秦律師收了剛剛對着經理的笑意,變回一種近乎傲慢的姿态。
“我沒有求你。”傅時曜冷冷說道。
“先等你不是你父親的兒子再說吧。”秦律師打斷了他的話,“你的一舉一動都會影響國恒的股價,你以為我為什麼比你那不中用俱樂部的法務都要早到?”
傅時曜深吸了一口氣:“是不是你們都喜歡搞監視一套?”
秦律師似乎并不在意這件事被點破:“我更覺得這是一種風險掌控。”
他站起來,居高臨下地看着傅時曜:“話我說到這裡,我先走了。”
傅時曜咬了咬牙根說道:“出生和活着都不是我能選擇的,這也要怪我嗎?”
秦律師扭過頭來,鏡片後的眼睛連一絲悲憫也沒有,他隻是冷漠地看着傅時曜失态的模樣——就像是曾經他無數次看過這孩子狼狽不堪的樣子。
“怪你不幸生于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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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他人剛剛離開警局,所有人都覺得神清氣爽。
喻書銘伸了個懶腰說道:“這麼一折騰,我覺得自己餓得能夠吃下一頭牛。”
正在刷手機的方一舟驚呼一聲:“哎呀,經理,我們戰隊上熱搜了。”
所有人都齊刷刷地掏出手機,像是支訓練有素的隊伍。
果不其然,#PH戰隊打架##PH戰隊警局##PH戰隊粉絲#,這幾個詞條占據着高位熱搜,看上去已經在頭條上呆了好一會,即使有多個詞條分攤熱度,每個詞條下的浏覽量和讨論度都是一騎絕塵。
【我就知道,他們一個個看着不好惹,沒想到都是流氓啊。】
【還是時粉最好笑,蒸煮就是個沒讀幾年書的低學曆的,還一直在吹什麼清冷貴公子形象。】
【換他們被Time冷眼旁觀對待一會就老實了哈哈哈哈哈】
【看來糊是Year的保護色,沒人濤一下他打人這件事嗎?】
【時粉已經忙着跟Year割席了,說隻是普通同事,然後說要Year退隊,免得Time被欺負。】
【哈哈哈好幾個ID我看了看,事發三個小時之前還在誇Year的操作精湛呢。】
這場鬧劇徹底變成了粉絲和黑粉之間的罵戰,還夾雜着樂子人的激烈狂歡。
喻書銘挨個點開詞條,不由得咋舌:“這麼高的熱搜,我們經理買的詞條都沒沖上過這麼高的熱搜。”
這話氣得經理捏着手機大罵:“這還讓你得意起來了?你知不知道後續公關要花多少時間、人力和物力啊?”
傅時曜落在後面,剛出來就聽見他們讨論熱搜的事情,也跟着看了一眼,他倒是對帶着自己大名的幾個詞條沒什麼想法,隻是點開一條不怎麼熱的詞條給經理看。
經理一看是#程斯年打人#,詞條下的第一張圖片就是程斯年用小擒拿給沖上來的人一把按住的動圖。
傅時曜說道:“這個詞條我覺得還是要撤掉比較好。”
經理點點頭說道:“确實影響不太好,但是你不是還有幾條帶大名的挂在上面嗎?”
傅時曜解釋道:“程斯年沒上過什麼熱搜,所以這個詞條一旦關聯,之後搜索他的名字都會有聯想。”
他可能是覺得自己說得不太妥當,又換了一種說法說道:“我知道俱樂部有意讓程斯年也變成明星選手,所以,熱搜聯想是這種負面新聞是不是不太好?”
經理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還是你說的比較有道理。”
在邊上看着傅時曜用言語循循善誘經理的方一舟和喻書銘不由得在一邊感慨:“還得是隊長,我就說他用言語操控人最擅長了。”
方一舟則是點開自己的那個詞條舉到經理的面前,不滿地嘟囔道:“我也要撤下這個。”
經理瞥了一眼,哈哈大笑道:“這個還是挂着比較好。”
程斯年好奇地湊過去看了一眼,方一舟的屏幕上那個關于他的詞條寫的是#方一舟呆#。
話題的配圖就是方一舟沒有攔住那個人的慢放動圖,還在上面配文字“呆若木雞”。
經理擺擺手,讓方一舟不要來搗亂,轉頭起身又去打電話聯系俱樂部撤詞條、發澄清公告的事宜了。
方一舟和喻書銘走在最前面,傅時曜的情緒看上不太好,所以他們都不願意去觸傅時曜的黴頭。
程斯年急忙往前走了兩步追上傅時曜的步伐,和傅時曜并肩走在路上,他用手肘撞了一下傅時曜說道:“謝謝。”
他雖然搞不清楚傅時曜剛剛跟經理說的“詞條”、“關聯”是什麼意思,但是他還是知道傅時曜這樣做其實是為了他好。
傅時曜點開了#程斯年打人#的詞條之後,手指在程斯年那張動圖上停留了一會,最後還是退出了那個詞條的讨論内容,關上手機。
他看了一眼程斯年:“嗯?沒有,隻是從俱樂部的角度考慮而已,不是專門為了你。”
不過,程斯年也有些疑惑地說道:“隻是,不是已經在警局解釋清楚了嗎?”
傅時曜停下腳步,用一種晦澀的目光看着程斯年,他對上程斯年當真疑惑的眼神還是洩了氣,隻好解釋道:“你隻要記住,很多時候,人們并不關心真相。”
“詞條關聯或許隻是一件現在看來無足輕重的事情,但是在未來的某一天,你會發現,這一念疏忽或許真的會成為自己的肘腋之疾。”
程斯年似懂非懂,他來這個世界最大的不适應就是網絡,網絡上很多彎彎繞繞比“塔”内的人際關系還要複雜。
所以他最後還是放棄了思考這種難懂的話,他斟酌很久,看着傅時曜有些蒼白的臉色小心翼翼地問道:“你還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