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三天了,三天,連慧宇、楊勳和廖勝興還沒有回來。大家都在傳他們已經死了,但是霍春奇不相信,他死守着德天城,以數萬兵力頑強抵抗着大齊三十萬精兵。
一天、兩天、三天,他快要頂不住了。護城的士兵死去一批又一批,三天時間已經從八萬人變成了六萬,而大齊仍然源源不斷的來人。
孫玉河說得對,他們有足夠的補給,無論是人力上,還是财力上,他們都遠超陸翔寨。可是要讓他舉城投降,他做不到。
守,隻能死守!
霍春奇的頑強抵抗,讓城下的孫玉河十分困擾。他的兵同樣損失很多,而且他的身後有一大群朝臣、有一大群大齊子民看着,他的壓力巨大。他原本以為霍春奇會在這種艱難時刻派人去蓬勃縣求助,到時候他便可趁機攻入城中。可是那扇城門從連慧宇離開後就再也沒有打開過。
霍春奇在這種敵強我弱的時刻,并沒有選擇向外求助,他拼盡全力護城,并且做好了與德天城同生共死的準備。
霍春奇是一個意志力極強的人,當年他另願餓死也不願意偷吃軍糧,足可以證明他的堅韌不屈。這樣的人,在這個戰亂的年代,是奇才、是難能可貴的珍寶,如果能成為自己的左右手,簡直就是如虎添翼。
孫玉河忍不住問薛正,“你可知,當初霍春奇他們七人為何要離開北境,投靠連慧宇?”
薛正此時正躺在營地床上養傷,坐在回道:“聽說是他們打了都司,以下犯上,被令軍法處置,可是他們不服,便跑了。”
孫玉河問道:“為何要打都司?”
薛正道:“那個都司,是北靜王齊軒衡的一個表舅,貪财好色,軍營中的物資經常會被他中飽私囊。聽聞,霍春奇曾多次告誡過他,軍糧緊缺,不可私藏,但是他不但不聽,反而懷恨在心,所以有心要折磨他們。一次,餘平和梁楠多拿了一個饅頭,便被他毆打,霍春奇一時氣憤,沒忍住,打了都司。”
孫玉河氣憤不已,“這是什麼都司!何止該打,簡直該殺!!他叫什麼名字?後來可有處置?”
薛正道:“具體什麼名字我不知道,隻知道是姓文,後來被升為了參将。前一陣子,與司徒銘心一道圍剿過連慧宇。最後,這位文參将不戰而敗,落荒而逃,回了慕京,如今正在慕京家中,聽說是病重,正在養病中。”
孫玉河雙手握成了拳,“如此歹人,居然還能毫發無損地呆在家中養病?!!太後和宰相也實在是……實在是……!!”孫玉河氣極,幾乎要說出些什麼。
“将軍!勿妄言!”薛正敏銳的瞧了瞧周圍,見四下無人,這才小聲說道:“軍中太後和宰相的耳線過多,我們要謹言慎行些才行。”
孫玉河惡狠狠地瞪了眼門簾,道:“這個我自然知曉,隻是實在氣不過!霍春奇這樣的人才,讓他走了,太可惜了!!”
薛正道:“的确,霍春奇的确是人才,還有其他六人,無不是人才。餘平,生性活潑、調皮好動,看似沖動,實則在戰場上并不冒進;澤天昊,不鳴則已一鳴驚人,出口成‘髒’,在戰場上名氣不低,有不鳴将軍之稱;宋珂慈,先鋒之姿,可惜已經戰死;徐武,辦事老成,善于口辯,司徒振國就是被他說服反叛的;廖勝興,更是人才中的人才,馴獸能力非常,聽聞還能與獸類交流;至于梁楠,年紀還小,能力不突出,但是未來可期。”
孫玉河微微颔首,“這些人真的是厲害,除了這七人,還有你和你弟薛義,同樣是人才。說實話,我是佩服連慧宇的,他能在那麼多人中選中你們,是有伯樂之才啊。我不如他。”
薛正摸了摸扭傷的右腿,尴尬的笑笑,“什長的确很優秀,可惜他自己不知道。哎,他就是這樣,看起來蠢蠢的,其實厲害着呢。他的這種自以為蠢,其實最吸引人,也難怪,霍春奇他們千裡奔襲,投靠于他了。”
孫玉河盯着薛正的臉,認真地問道:“如果有一天,你也想走了,你會像霍春奇一樣,投靠他嗎?”
薛正忽的愣住,須臾,苦笑一聲,“我不知道……我還欠着他一條命呢。”
孫玉河指了指他受傷的右腿,“你不是已經還了嗎?”
薛正搖頭,“這點小事怎能抵得過什長的救命之恩、知遇之恩。”
孫玉河搖搖頭,“你若存了這樣的心思,那你不适合與陸翔寨對戰。你還是回慕京吧,也好将腿傷養好。”
“可是将軍,我走了,你怎麼辦?”軍中大都是太後和宰相的人,雖然此時大家的目的都是打敗陸翔寨,看似齊心協力,但是難保沒有人在孫玉河的背後捅刀子。
孫玉河曾是吳家軍,更是吳大将軍的得力幹将,他們連吳大将軍都能謀害,何況是孫玉河。此次對戰陸翔寨,若是孫玉河敗了,隻怕會落得個比吳大将軍更慘的下場,薛正不忍心就這樣丢下孫玉河在這裡。
孫玉河暢然一笑,“哈哈……你還是多擔心擔心自己吧。我堂堂主帥,還能被别人欺負了不成。走吧,帶着你弟薛義一起走。”
“……”薛正知道孫玉河下定了決心,也知道此時的自己幫不了孫玉河什麼,隻能應允下來,“好,我會馬上離開。隻是,将軍……請萬萬保重,你是吳家軍中最厲害的人,很多人都看着你呢,你不能輸。”
“好。”孫玉河微微低頭,眼眶忽然濕潤,他的心随之一震。他已經很多年沒有哭過了,不知道為什麼,今天隻是與薛正閑聊,居然會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