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後的新兵一愣,不知哪個先起的頭,開始稀稀拉拉地拊掌叫好[叁],片刻後掌聲雷動,還有好事的按捺不住,大喊着起哄他再來一個。
祝續玖餘光瞥見沈缇意也在撫掌,心下微動,便應聲又射了一箭,恰好把一隻不知死活的飛禽射下來,便玩笑說今夜給大夥加肉。
校場上的氣氛漸漸松快下來,士兵們連日低迷後,今日難得熱鬧,拉弓後精疲力盡也沒有喊累。
祝續玖陪同沈缇意在校場巡視,偶爾出手糾正新兵動作,半晌聽到沈缇意開口:“你箭法很好。”
祝續玖嘴上自謙,心裡卻想着往後還想聽這樣的誇贊。
*
還有幾日,沈缇意一行人便要啟程返京,連帶着新招的兵一起北上。
這段時日,湘楚總算挺過難關,久旱逢霖前也能靠赈濟安撫人心。
衛遼把沈缇意一行人送出北門正街,還想繼續時被沈缇意婉拒了。
“衛遼,到這裡就夠了,不必相送。”沈缇意翻身上馬,對衛遼說道。
“沈巡撫,共事一個多月以來,衛某一直心懷感激,”衛遼道,“一早就聽過靖安公主的事迹,這回若不是巡撫将我官複原職,哪怕衛某心系邵州,也隻會落得個貪官污吏、不配為地方父母官的名聲,我邵州能有驚無險地度過這次災情,公主功不可沒!”
衛遼心緒震動,對沈缇意行一大禮。
“邵州,不,湘楚子民即使奉公主為再生父母,也不為過。”
衛遼偏頭看向後方,沈缇意随着他視線看過去,竟然發現好幾百名百姓跟了他們一路,有柔弱婦孺,也有步履不停的老者,眼下見衛遼行禮,也紛紛效仿。
沈缇意見狀,特地下馬将衛遼扶起,鄭重道:“諸位免禮,從被封為巡撫赈給使那日起,需要我做的一切都是我的職責所在,各位願意聽我的拙見,是小女的榮光,多謝。”
她朝着人群作了一揖,又道:“大難不死,必有後福,諸位來日再會。”
“衛大人,我已經上折說明因由,魏禮群再不能将你随意誣陷,日後你不必憂心。”沈缇意不忘低聲對衛遼囑咐。
衛遼是何等至情至性之人,此刻聽了她的話,鼻腔竟泛起一股酸意,他的視線追逐着那個縱馬前行的背影,并不願如此倉促告終。
她是湘楚的恩人,湘楚理應銘記她的功績。
*
湘楚北門正街最顯眼之處靜靜伫立着一塊碑石。
一個剛上學堂的小女童好奇地走近,彎下腰打量碑石,小辮子随着她低頭的動作在稚嫩的臉側晃動着。
女童逐字念出頂上的字眼,“梁朝長公主......呃,千歲千千歲,豐,德,碑。”
後面的字,她有太多不認識,便擡頭求助自己娘親。
“湘楚非近,恐難近天子之地,尤當沐聖人之化,欽惟我靖安公主千歲,厚德誠民,深仁育物,災旱之年,許民樂業,留心民膜,其立心也公,其立政也明,其用法也猛且寬,恩澤普及湘民[肆]。”
婦人逐句解釋給她聽,小女童聽得半懂不懂,但她還是領會了要旨,“喔,她就是那個那個,安安公主!”
婦人已經懶得糾正女兒的童言童語。
“娘親,”小女童挎着上學堂用的小書袋,颠颠地湊過去問道,“我以後也能有一塊這樣的大石頭嗎,上面刻着我的名字,也誇我那個後德成民。哈!那我要刻娘親起的大名還是爹爹叫的小名呢?”
婦人蹲下身,捏捏女童幼嫩的臉頰,又擺正了她的小書袋。
“嗯,娘親覺得囡囡一定能有一塊自己的大石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