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黛剛喚完一聲,許多人還未反應過來時,回客棧取林茂東西的影夜先一步回來了。
林黛隻好先将話咽回去。
影夜将一團破布扔過去,林茂順勢接住,端起丫鬟剛煎好遞出來的藥罐,火急火燎就要沖回屋子,卻又被郎中攔下。
郎中還是滿心疑慮:“我不與你兜圈子,你讓丫鬟煎的分明是另一種毒藥,你敢承諾能救回來盧旗生嗎?”
但凡上心的都能看出來林茂不是宋禮鶴的人,這人隻聽從林黛的指令,若是真将人醫死了,以宋禮鶴心性,多半不會與林黛計較。
雖說不怪郎中憂慮,但林茂還是有些惱怒,腦子一熱就想将藥罐砸了。
林黛看出他的企圖,趁着旁人都反應不及,上前先一步抵住藥罐。
林茂的怒火又被壓制回去,他順勢就說:“你能看懂這是罐毒藥,那為何看不了房中那死鬼的毒,你這庸醫,再者,你說這是毒藥就是毒藥了?不若你來嘗一口再下定論!”
郎中顯然也不是好脾氣,二人吹鼻子瞪眼,怒氣沖沖就要掐起來。
林黛瞧着清晨的薄光險些就要穿透雲層,生怕盧旗生真的救不活,幹脆一不做二不休,奪過丫鬟手中的小碗:“我來嘗。”
林茂揚唇,與林黛對視一眼,慢吞吞将藥罐伸出來,給林黛滿上半杯。
就在林黛要一飲而盡時,林茂仰頭嘲諷郎中:“這若不是毒藥,待房中那人死了,可别怨我!”
小碗還沒沾到嘴,林黛的手腕就被蓦然握住了。
宋禮鶴渾身散發着危險的氣息,聲音極冷,像是在對郎中吩咐:“夠了。”
郎中終于從暴怒中回過神來,他看着瘋狂朝他使眼色的韻福,連忙退後兩步,反應過來自己方才險些逼林黛真喝下毒藥,冷汗直流。
門又被推開,林茂卻沒動。
林黛于是瞪他一眼,語氣也不甚柔和:“還不快去?”
林茂回過神來,拍了拍腦門,連忙朝着房中跑去。
林黛手腕被緊緊攥着,察覺宋禮鶴想來奪碗,林黛下意識就捏緊了碗沿。
林茂愛制毒,他的毒不好對着外人使,将自己人都折騰了個夠,林黛首當其沖,方才那種毒隻是最輕的一種,林黛一咬牙就想去嘗了。
可這種毒拿銀針一試便知,方才林茂已經笃定藥中無毒,此刻再提以毒攻毒為時已晚,她隻是本能不想讓旁人拿到證據。
未料宋禮鶴被林黛奪碗的動作激怒,直接放棄奪碗,提起人的腰就要帶人走。
林黛被扛得猝不及防,小碗沒端穩,晃晃悠悠灑了滿地,連帶宋禮鶴的衣襟都被沾濕。
被煎到濃稠的藥散發出苦酸的味道,林黛瞬間掩住口鼻,捶打宋禮鶴的胸口,宋禮鶴紋絲不動,在一衆要掉不掉的眼珠子裡抵着人上轎。
簾子放下那一瞬,韻福拔腿就要追過去,被郎中一把攔住:“你去湊什麼熱鬧?”
韻福沒好氣地還嘴:“你好端端地激夫人做什麼?郎君的脾氣,别傷着夫人了!讓開!”
郎中翻了個白眼,還是沒有松手,韻福隻好随手指着一直愣在門口的影夜:“你去!”
幾個暗衛默契地垂下頭,隐回各處,一時風平浪靜,隻留下幾個眼觀鼻鼻觀心的下人。
林黛被推回轎子裡還掩着口鼻,她上手就要拽開宋禮鶴的衣襟,卻又被宋禮鶴摁回去:“避子藥你嫌苦澀不願喝,摻着毒的藥,眼都不眨就接了?”
林黛一口咬定:“那藥裡分明沒毒,再耽擱你的手下就要死了。”
宋禮鶴:“你還敢騙我?”
林黛本就困倦,她隐約猜測下毒一事和林茂脫不開幹系,如今得到證實已是心力交瘁,懶得與宋禮鶴争辯,幹脆破罐子破摔:“我的人我信得過,若沒把握他能救活那個盧旗生,我怎麼敢讓他闖進你的地盤!”
宋禮鶴的臉色驟然大變,看着他一語不發的模樣,林黛才後知後覺自己的話太生分,有些說重了。
林黛眨眨眼,在僵持中,片刻才低聲解釋:“我胡說的。是你非要逼我說這話,怨不得我。”
她方才在門外就覺得勞累,想喚宋禮鶴一聲,先行離開,未料影夜來得巧,耽擱到現在,怒火醞釀足了。
宋禮鶴的聲音染上幾分愠怒:“再胡說這樣的話,以身犯險,無論是不是你的人,你都别想再見了。”
林黛聽慣了各種各樣的威脅,宋禮鶴這樣柔聲細語,實在激不起她的分毫畏懼,林黛依靠在窗邊,重新掩住口鼻:“這藥不好聞,不許過來。”
宋禮鶴簡直要被林黛氣笑,他攥了攥拳,将沾了藥汁的外衫脫去,從轎子上的匣子裡順手換了件披上。
林黛伸手來搶:“不許換。”
宋禮鶴被她胡亂掐的煩悶,反手将人的手腕摁住,不顧阻攔就靠了過去:“這也不許,那也不許,你要翻天了?”
林黛臉一紅:“方才外面那麼多人,你怎麼能換衣裳?不許換!”
宋禮鶴揶揄一句:“我的地盤,誰敢置喙?”
林黛一想也是,她真是困糊塗了,這外面站的可都是暗衛,韻福他們也不敢胡說八道,她把這裡下意識認作宋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