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黛松開手:“我困了。”
宋禮鶴如今已經能看見,他垂眸,見林黛眼淚要掉不掉的模樣,心中實在憐惜,氣不打一處來:“幹脆将你關在府上算了。”
換平日,林黛一定能聽出來宋禮鶴的語氣不似玩鬧,但她今夜本就被折騰夠了,坐下來腰還酸痛,此刻頭昏腦漲,緩了緩才說:“府上日日食素,你還不如直接吊死我。”
宋禮鶴卻忽然低聲問:“不讓你日日食素便能關了?”
林黛剛想發作,就聽見韻福在外喚:“郎君!盧旗生救過來了!”
宋禮鶴收回視線,與林黛說:“我去瞧一眼便走,你先歇着。”
林黛卻記挂林茂,強撐着困意跟在他身後。
院中确實沒人置喙,連郎中平日喜愛揶揄的人都沒有吭聲,裝作沒看到宋禮鶴衣衫的變化。
唯有林茂搓搓眼睛,指着宋禮鶴的衣衫便問:“你怎麼換了件衣裳?”
林茂眼睛也要幾乎睜不開,見林黛瞪過來一眼,連忙壓下疑惑,指了指身後的房門:“死不了,再過兩日便能下榻,接下來半月隻要不近女色,便能恢複如初。”
郎中能屈能伸,見林茂有真本事,又換上那張和氣的笑臉,問道:“若是這半月近了女色呢?”
林茂:“你可以讓他試試。”
林茂拎着破布便要走,郎中見他還抱着藥罐,沒忍住問:“這藥不留下,他明日喝什麼?”
藥罐裡的毒自然不能留下來,玄妙還在破布中,真正的解藥在裡面包着,林茂眼珠子一轉:“藥喝一次就足夠。”
林茂下了台階,沒忍住在林黛身邊停下。
饒是再蠢,他也看出來局勢不對,憶起昨日林黛的匆忙與低落,甚至猜出來林黛是在還張妞的債,她身邊的宋禮鶴實在不難猜,林茂來找尋林黛,不可避免聽了一路。
林茂緊緊攥着拳,一時殺意明顯,引得所有暗衛的鋒芒都毫不避諱,向他明晃晃壓迫過來。
林茂的意思很明顯,隻要林黛願意,他能拼死換林黛的出路一條,他武功不好,但善用毒,能為林黛拖延時間。
足夠了。
林黛怎麼會不明白,她應下來替嫁就是不想魚死網破,絕不會賭這條路,于是輕聲說:“今夜麻煩你了,記着我的囑托,早些回去歇息吧。”
林黛何曾與林茂說過這樣和善的話,林茂抓耳撓腮,心中難忍酸楚,不敢貿然行動,片刻才退讓一步:“好。”
盡管他再想裝與林黛不熟,但遇上林黛之外的人,實在難給好臉色,見影夜又跟上他,沒忍住就想罵。
他這臉色臭的太明顯,影夜隻好解釋:“我奉郎君之命,護送你回去便離開。”
影夜還戴着面具,夜裡實在瘆人,林茂渾身不舒服,他本就厭煩勞什子郎君,更不想搭理影夜。
影夜:“你好似與我們夫人很熟悉。”
林茂:“屁話!”
影夜:“你從前是做什麼的?”
林茂眼珠子一轉,依舊是粗魯的應答:“給姑娘家裡的嬷嬷放馬的!”
影夜本就不擅套話,聽到此處便知端倪,不可能再問出來旁的,不再兜圈子,幹脆恢複沉默寡言的模樣,送林茂回客棧便要離開。
未料他走前,林茂主動問他:“你們郎君,待姑娘好嗎?”
影夜回頭看了眼,林茂的長相實在算不上柔和,他身材魁梧,四方臉,皮膚黝黑,裸露的肌膚上有刀痕,氣質狂野,這樣的人貼一張畫像指說是山賊老大,都沒人會覺得不對。
可林茂此刻搓着手,一臉忐忑,方才他端着毒藥去醫盧旗生,都沒見有這樣的急色,顯得十分憂慮。
影夜沉聲答:“夫人是郎君的人,郎君自然待她很好。”
他說完就走,對身後林茂暗暗的一聲咒罵置若罔聞。
影夜揣着疑惑回府,轎子才停在後門,天邊泛起魚肚白,他隐回樹上,看着宋禮鶴将已睡熟的林黛抱回院子裡。
宋禮鶴将人裹得緊,步伐穩健,瞧着不緊不慢,卻趕在天徹底明亮起來前回了房。
房門一關,将外面的雲層也一并擋住。
宋府上上下下都忙亂起來,除了宋禮鶴這處院子,連宋老夫人院中的竹清過來,都讓宋禮鶴起身擋了回去。
竹清奉命前來,萬萬沒想到被宋禮鶴一句話險些噎死。
“夫人勞累不适,有什麼事,我先去祖母那裡代勞。”
竹清未曾遇到這樣的情形,一時犯難,但宋禮鶴已經向老夫人院子裡過去,竹清隻好連忙跟上。
春桃對昨夜的事還不甚清楚,看着這行人背影,隻是心中暗暗想,林黛的面子又要挂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