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黛這一覺睡得久,險些錯過午膳,所幸春桃喚她起來。
林黛的頭腦慢慢清醒過來,憶起昨夜經曆,捶了捶肩,想要驅散一身的疲倦。
林黛伸懶腰的功夫,春桃嗫喏着提起:“老夫人晨起遣人來過一趟,郎君說你起不來,代你去了,方才郎君傳話過來,讓你自己定奪還要不要去。”
林黛面上鎮定:“當然要去。”
她心中實在難忍尴尬,讓春桃簡單為她簪過發便要離開。
未料路上先撞見了紀氏。
盡管紀夫人一臉驚喜,林黛還是難生出親近之意,宋禮鶴對着紀夫人是明晃晃的厭惡,林黛不想自讨沒趣,始終與紀夫人隔着一段距離。
紀夫人:“你嫁來有段時日了,還沒到母親的院子裡坐過。”
對上林黛漠然的态度,紀夫人的熱情也沒有退卻分毫:“我聽你的表兄提起過你,說你是個伶俐的妙人,他實在很心疼你,怕你在宋府無依無靠,還托我多照看你。隻是二郎不甚喜愛我這個繼母,怕二郎誤會,所以之前沒有與你提過。”
林黛與春桃皆是一愣。
二人對視一眼,都沒有想到紀氏的手居然伸得這麼長,怪不得李成瑁在她嫁來前,時常與她說宋禮鶴和那青梅二姑娘有多麼情深義重,讓她平白憂慮。
原來都是受紀氏吩咐。
敬茶那日,紀氏待她也沒有這麼熟稔,今日不知為何,幾次三番想要親近她。
林黛掙脫不開,又不好直接下紀氏的面子,隻好任紀氏牽着。
林黛:“表兄倒是不曾與我提起過您,他在花滿樓外讓仇家折斷了臂膀,此事您知道嗎?”
紀氏臉上的笑容一僵。
以她原先想好的,在林黛嫁來前就将人拿捏好,一個從鄉下莊子來的姑娘,沒見過大世面,三言兩語就能唬住。
誰知李成瑁那裡出了差錯,宋禮鶴又對紀氏避如蛇蠍,紀氏幾次想過放棄。
隻是明眼人都看得出來,這對夫妻大婚不久,正甜蜜得緊,紀氏好不容易捉住這樣的機會,當然要努力一番。
紀氏:“近來常有賊人出沒,你表兄的傷實在可惜。大郎那裡也才罰死一個偷拿東西的侍衛。”
見林黛面色如常,紀氏又說:“那侍衛被打死前還胡言亂語,說是奉二郎之命,大郎見他還敢狡辯,一時氣急就......那侍衛你見過,在你大嫂身邊當差。”
林黛當然認得,她那夜親手殺了賊人。
隐約察覺紀氏想套話的意圖,林黛輕聲說:“居然是在大夫人底下當差嗎?我記性不好,忘了。”
紀氏靜默片刻,才忽然擔憂問:“想來要不了多久,二郎就要回京了,待他再赴戰場,你又該怎麼辦呢?”
紀氏的話裡既有拉攏又有威脅的意思。
林黛聽這樣的話都難免厭煩,懶得再裝出畏縮模樣,幹脆滿不在乎道:“夫人為我憂慮太多,實在不必費心,郎君是善人,屆時一定會賞我一封休書,放我離去。”
沒想到林黛這樣沒志氣,紀氏一時都啞口無言,片刻才說:“也不必這樣想,隻要你願掙一掙,為二郎生下個小郎君,老夫人那裡也不忍心讓你走。”
紀氏用鼓勵的眼神看向林黛:“再說,有你表兄的叮囑,還有我幫襯你,你就不想等二郎上戰場了,留下個小郎君陪你?”
紀氏三句不離小郎君,林黛不明白其中用意,順口就接:“這種事隻有我想怎麼行,夫人也得去催催二郎才是。”
紀氏瞧着林黛油鹽不進的模樣,心裡一緊,今日刻意來此等林黛,就這麼毫無所獲,實在是不甘心。
原本依她所想,此事辦起來會很輕易。
見遠處熟悉的人影朝這邊過來,紀氏面上一喜,将一木瓶塞在林黛手中,揚聲道:“還好你提起,我險些忘了,你表哥從前就囑托我給你,你可要收好了。”
林黛看着紀氏蓦然變了臉色,眼皮一跳。
紀氏終于松了口氣一般:“你若得空便去我那裡走走。”
林黛捏着木瓶,等紀氏走了才慢吞吞回頭,果然見宋禮鶴立在原地,韻福緊緊盯着她手裡的東西,滿眼的警惕。
林黛原先想着,宋禮鶴應當不會計較這些瑣事。
就算紀氏拉她說話,她也一副抵抗模樣,一句話沒讓紀氏套去,紀氏雖然與李成瑁是一條船上的人,但她折斷李成瑁臂膀,怎麼都不可能再上這幫人的當。
紀氏意圖明顯,害她聽慣了宋禮鶴要如何算計抛棄她的話,可她還要在中間轉圜,怎麼瞧都是她更委屈一點。
林黛心裡淡然,才要上前,宋禮鶴沉默片刻,竟朝着另一條路揚長而去。
林黛瞧着他淩氣逼人的模樣,一時怔在原地,沒追上前去。
韻福咬咬牙,也沒理會林黛,跟在宋禮鶴身後走了。
春桃從頭至尾都反應不及,半晌才瞪圓眼睛:“郎君生氣了?難道是惱你與紀夫人說話?可紀夫人認識李成瑁,與你有什麼幹系?”
隻要提起李成瑁,春桃就滿腦門的火氣。
林黛初回張府,幾乎日日都要被李成瑁想法子折騰,春桃都看在眼裡,隻是那時人微言輕,不敢貿然得罪李成瑁。
林黛在花滿樓外折斷李成瑁臂膀,被五郎瞧見,如今還要因為李成瑁被宋禮鶴疑心,春桃恨恨道:“這個李成瑁怎麼陰魂不散的!”
林黛去宋老夫人院裡時,瑣事都已忙完,老夫人隻提起兩件事,一件是白皎的去處,一件是宋禮鶴要離開苓州一陣子。
宋禮鶴的舅舅下揚州,給苓州的宋府送來一封信,要宋禮鶴去揚州會面。
宋老夫人:“隻是要辛苦你,一定要給二郎打點妥帖,叫你來還想問問你,願不願意與二郎同去?”
宋禮鶴的舅舅隻讓去,未提及歸期,宋老夫人萬分憂慮,将宋禮钰捉去陪同,還是放心不下,幹脆讓宋禮鶴将新婦帶上。
宋老夫人:“二郎早上過來,他說你若願去就同去,隻是舟車勞頓,不願的話就在府上歇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