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黛沒有吭聲。
原本去與不去都無所謂,但宋禮鶴方才明顯就是與她賭氣,萬一人家反悔不想帶,她此刻再說去就不妥當。
林黛:“我回去後再與二郎商議。”
宋老夫人點頭:“其實也不是非去不可,隻是怕你與二郎新婚不久,一段時日不見就生分了。”
不怪宋老夫人憂心。
離揚州不遠的隴郡就是宋禮鶴舅舅部下練兵的地方,雖然宋禮鶴那位舅舅沒有明說,但就算真将宋禮鶴拐回去,旁人也不能置喙什麼。
林黛終于明白過來紀氏為何匆忙草率就來攀關系。
事發突然,都太急,什麼策略都來不及想個周全,赤手空拳就上了。
林黛從宋老夫人院裡出來以後,春桃唉聲歎氣:“這個紀夫人!來的就真巧,原本去是闆上釘釘,眼下得罪了郎君,總不能讓你硬着頭皮去吧?”
林黛沒想到真讓紀氏用拙劣的手段得逞,見她良久無言,春桃一咬牙:“我去與郎君說,郎君一聽就明白了!”
林黛卻拉住春桃的手腕:“也罷。”
宋禮鶴走了正好,她見林茂便輕易許多。
春桃卻面露難色:“可若是郎君一去不複返,怎麼辦?”
林黛面色如常:“随他去。”
才回院中,仆婢都動起來收拾東西,侍衛從書房來來回回地跑,林黛視若無睹,坐回桌案前,拎起竹清給的冊子就看了起來。
上面都是一些适齡的郎君。
宋老夫人待白皎也算仁至義盡,親自着手為她湊來這些人,又做了冊子,讓林黛為白皎選。
林黛閑來無事,便與春桃湊在一起讀這些郎君的事迹。
宋禮鶴進來時,二人的腦袋正擠在一起,指着冊子上的畫像小聲議論,見他來,二人也沒多大反應,瞥來一眼又低下頭去。
春桃正看在興頭,将冊子揭過一頁,指着上面的畫像說:“這個郎君長得俊俏,家中又沒有妾室,這個好。”
林黛點點頭:“就是不知她願不願意。”
還是頭一次幹涉旁人婚嫁大事,盡管老夫人說了這些人都不錯,白皎嫁去都不算吃虧,但林黛還是格外謹慎,從一桌的畫像中挑挑揀揀,選出來兩個人。
春桃又翻出來一頁:“這人的眼睛可真好看。”
林黛湊上去瞧了眼:“這個也好,你遣人将這三頁送去白皎那裡,問問她自己的想法。”
春桃還未經手這樣的事,也覺得新鮮,連連應下,拿過便要離開。
隻是走時看到忙碌的人堆,還是不免心中憂慮一瞬,但轉眸見林黛還是淡然模樣,心神便漸漸穩了下來。
等事都忙完,林黛将桌案上的東西收整好,袖口一松,午時紀氏塞給她的木瓶掉了出來。
木瓶在地上轉了一圈,慢慢滾落到宋禮鶴腳下。
林黛猶豫再三,還是起身過去,将木瓶拾起來,她才直起腰,手還沒來得及收回去,露出來的一截手腕蓦然被宋禮鶴攥住。
宋禮鶴:“過兩日我要去揚州。”
林黛眨眨眼,将手掙出來,颠了颠手中的木瓶,沒作應答。
宋禮鶴:“祖母想讓你同去。”
林黛溫和地笑笑:“祖母與我提起過,但路遠艱辛,我不想去。”
相對無言,僵持片刻,林黛忽然說:“白皎那裡也都處理妥當了,興許你趕不上她再出嫁,我會打點好。”
她一般不會提及這些事,每每說起都是想做些交換。
宋禮鶴直接打斷林黛接下來的話:“暗衛會随我去揚州,你離府不會再有人跟着你。”
林黛應下。
她還想着如何給林茂傳信,就見宋禮鶴揚唇:“不過此番出行我會帶上盧旗生,隻是怕毒再複發,你那馬奴也要随行。”
林黛面色一僵,下意識問:“他怎麼會同意與你去?”
林茂最厭惡受人調遣,派他做事簡直比登天還難,林黛偶爾都使喚不動,實在難以想象宋禮鶴如何說服了林茂。
宋禮鶴握着她的手腕一松,語氣平靜道:“盧旗生因何中毒,我以為你比我明白。”
這就說得通了。
以暗衛手段,查清林茂給盧旗生下毒不難,林黛又與宋禮鶴有着斬不斷的關系,林茂出于不想給她添麻煩的本能都會應下。
宋禮鶴又問:“如今,你還願去揚州嗎?”
春桃将白皎那裡的事做完,才折返回來,在門口聽到宋禮鶴這麼問,心中連忙松了口氣。
雖然被紀氏胡亂攪和一通,此事讓人都莫名不痛快,各有各的苦衷不想講,但眼下有台階遞過來,不下白不下。
春桃原先還雀躍地看向林黛,隻是等看清林黛的神情,就莫名知道此事不好解決了。
林黛眸中的溫順斂去,看着宋禮鶴笃定模樣,語氣生硬:“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