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歌看着她,“你怎麼知道我哥一臉淡定?”
“有次他參加訪談欄目,放過他考戲劇學院的錄像。”
言歌笑道,“有沒有可能,那是因為緊張。”
言憶深當年退學,重新報考戲劇學院。各路媒體都盯着他,公司和學校裡多少人等着看他笑話,心理壓力大到難以想象。夜裡失眠,他就起來學習背題。複讀期間還要完成正常的演出工作。有次在課堂上睡着了,被老師拎起來回答問題。他答不上來,被老師老師冷嘲熱諷。當年博雅的尖子生,如今混在高四的複讀班裡,心裡哪能沒落差。
......
三月開學不久,第一次模拟考試如期而至。
言歌的考場,下午是張襄樊監考。
她看着黑闆上監考老師一欄裡,寫的“張襄樊”三個字。雪白的粉筆字,一筆一畫印在黑闆上,仿佛在描繪她的心跳。他是她走在漆黑泥濘路途中忽現的月光,難以形容的雀躍與澎湃。
第一科是生物。考試前言歌臨陣磨槍,翻書再背幾個關于細胞的知識點。
張襄樊走到她身邊,被她塗得花花綠綠的生物書吸引。低頭看了半天,打趣道,“怪不得不愛學數學,書上沒有圖片,沒意思是吧?”
言歌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着說,“沒有不愛學。”
張襄樊隻說對了一半,以前她的确讨厭數學。是因為張襄樊,她才開始努力學數學。可是後來她發現,她已經開始喜歡學數學了。雖然學不會,但是很喜歡。
可能在張襄樊眼裡,她數學成績差是因為不喜歡學。她不知道是不是應該為此感到高興,在張襄樊眼裡,她不是個腦子有缺陷的理科白癡,她隻是沒有努力去學。
張襄樊真是個溫暖的人。
周朗睿接送言歌風雨無阻,言憶深回家的次數也越發增多。林令晚的家裡也為了讓女兒能多休息幾分鐘,也開始每天開車接送女兒。
林令晚坐在車裡,看見學校旁燈火通明的奶茶店擠滿了學生,暗自發呆。她和言歌已經很久沒有一起回家了,有時甚至一天都說不上幾句話。學校門口的奶茶更是沒有興緻再去光顧。
一模的成績很快就出來了。言歌的努力見了成效,排名進步了幾名,讓林哥都感到意外。
隻是,讓林哥感到意外的不隻有言歌,還有林令晚。林令晚考得不是很理想。可以說,是她三年以來名次最差的一次。
林令晚拿到成績單的時候,腦子裡都是轟鳴,整個人天旋地轉。她看着那一行數字沉默了很久,不知道是不是,三年裡都高估了自己。
班裡的同學大部分都考得很好,出了好幾個單科狀元,總成績甚至打敗了隔壁友班,向前進了一個名次。
班裡的氣氛喜氣洋洋的,畢竟開了個好頭是值得慶祝的好兆頭。
隻有林令晚,深埋着頭看書複習,淚水在眼眶裡打轉兒。班裡讨論成績的聲音不絕于耳,每一句都刺痛着她的心。她很想有個沒有人的地方躲起來,其實大家也未必會關注她,但是不知道為什麼,她總感覺周圍都是灼人的目光。
那日吃過午飯,言歌照例去培訓,林令晚獨自在教室做題。林森路過班級,朝裡面望了望,把林令晚叫了出來。
“學習要勞逸結合,中午陽光這麼好,出來曬曬太陽。”
春光明媚,林令晚穿了件鵝黃色的薄羊絨開衫,很是應景。隻是她神情蕭然,面色疲憊,整個人都失去了光彩。
林森和她坐在操場旁邊的長椅上。他看着自己的得意門生,目光溫柔,面帶笑意的問她,“最近壓力是不是很大?”
林令晚微怔,點點頭說,“有一點,還好。”
林森點點頭,望着操場,怔怔地說,“我一模的時候特别緊張,比高考還緊張。但是就很奇怪,一模緊張完之後,我就再也不緊張了,什麼都不怕了,心裡很坦然。所以有時候,早經曆早免疫,也未嘗是件壞事。”
林令晚微低着頭,沉默的聽着。
林森轉頭看着她,“跟老師說,是不是遇到什麼事情了,還是有什麼困難?”
林令晚搖搖頭,堅定的說,“我就是太緊張了,發揮失常。”
林哥笑道,“沒關系,我們設立模拟考,就是要大家提前适應,提早發現問題。這不僅是學習上,還有心理上的。一次失利算不了什麼,笑到最後的才是王者。考完了就不要去想了,盡快恢複心态,把精力投入到複習中去。”
早春還有些涼,風把林森的頭發吹得亂糟糟的。林令晚看着他的側影,整個人都很潦草,頭發有些過長,嘴唇幹得起皮,深灰色外套的袖口還沾着粉筆灰。高三不隻學生脫層皮,老師也好不到哪兒去。
林令晚突然有點兒想哭,她最近過于敏感,随便一點小事都能惹出眼淚。三年朝夕相處,每天都能見到的人,但是她似乎從來沒有認真看過林森。這個每天都在為他們操心的人。其實他也還是個年輕人,大學畢業沒多久。
“林老師,我不會讓您失望的。”林令晚望着操場,堅定的說。
林森側過頭看着她,笑着回答,“老師相信你,你從來沒讓我失望過。我就是擔心你是不是遇到什麼事情,沒有就最好了。如果遇到自己解決不了的問題,記住一定要跟老師說。你學習上我沒什麼可操心的,其他的事情我還能發揮發揮餘熱。”林森和她開着玩笑。
林令晚輕輕笑了笑,“我記住了,林老師您放心吧。”
林森點點頭,放空的看着前方,“偶爾放松一下,吹吹風的感覺可真好。”
“林老師,您帶我們壓力很大吧?”
“我好像也才高考結束沒多久,怎麼就站在講台上,教育起你們來了。我第一次走進教室,聽見你們說老師好的時候,天知道我有多想笑,那感覺真的很魔幻。”林森說着笑了起來。
“林老師,您做我們的班主任,我們真的很幸運。你看,您從來都沒有說過,你們這屆學生啊,是我帶過的最不省心的一屆。”
林森哭笑不得的看着林令晚,“你們是挺不讓人省心的。但是我沒說這話,是因為你們是我帶的第一屆學生。”
林令晚恍然大悟,拍拍腦袋,笑道,“所以我們真的很幸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