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子沫在畢業後曾被綁架過一次,對方誤以為她是什麼謝家的小姐,然而什麼也沒要到,便把她扔到了陌生荒蕪的星球,她也是在那裡失去了雙眼。
謝家的名字像塊壓在她身在的厚重牌匾,外人眼中隻有那個字,隻有她看得到其下腐爛的淤泥,她站在淤泥之中,别人看她光鮮亮麗,她笑自己什麼都不是。
大蓬的血霧在眼前噴湧,血色染紅了柔軟幹淨的白色地毯。謝子沫找到了廢棄的通訊塔,嘗試修複了通訊,她顫抖着手撥号,聽到自己顫抖的聲音說:“您好,我是帝都星謝家的謝子沫。”
“謝子沫。”那個聲音是謝玄夏的。
後來被救出來的時候帝星塔給了她一雙仿生的眼睛,這麼多年過來也沒什麼不同,甚至還更好。她應該釋懷,應該心懷感恩。
後來一想,這其實并不是什麼意外,而是蓄謀已久的警告。謝玄夏有能力讓她合理消失,讓她聯系不到任何人,自己不能動她的産業她的公司。
但是……
“我不是很記得那座星球上的事了。”謝子沫盯着自己的手指,無意識地扣在一起。
“你的記憶受損過?”落問道。
“我不知道。”謝子沫搖搖頭。
頸環發出“滴”的一聲,她又垂眸不說話了。
花園機器人從她面前滑了過去,她又坐回了石凳上,抱着膝蓋淡淡望天。
“你能看到屋裡在幹什麼嗎,落?”謝子沫問道。
“能。”落說道:“需要監聽服務嗎?”
“嗯?不用。”謝子沫搖搖頭:“你能預估他們還要多久嗎?”
“沫沫,你煩了的話。我給薄發催促信息了。”落竟然還先打後奏。
“喂……不用啊……”謝子沫無奈地歎了口氣:“不過,我确實不想在這裡多待。”
“薄說要你去外面逛逛。”落頓了頓:“我懷疑它在自動回複我。”
“算了。”謝子沫望着桑樹,有些出神地想着事情。
許多人都誇贊過她的眼睛,說它們有靈性,澄澈幹淨。隻有她知道,那份幹淨來源于機器的無機質,它們冷淡,它們不似常人的多情亦或是滄桑,它們是不會衰老變化的。在星紀年,很多人都會選擇換掉身體的某些部分,比如說手臂,機械手臂往往比人類手臂更有力也更不容易壞。所以,新眼睛不會是什麼壞事,視力不會變差,也不容易傷到它們。桑雪裡捅進來的時候,她驚訝于這雙眼睛竟然還會哭,居然會酸澀紅腫。
“學姐——”桑雪裡的聲音啞得仿佛被灼燒過一般,有些虛虛的。
“怎麼了?”謝子沫擡頭,有些不安地看見她微紅的臉。
“喝了點酒,不礙事,就是得麻煩學姐坐駕駛座了。”桑雪裡在她身邊坐下,像桑果一樣黏上她肩頭靠着。
謝子沫摸了摸桑雪裡的臉頰,滾熱得仿佛燒起來了,身上也散着一股濃郁的酒味,在舒服的料峭春風中都沒能吹散。烈酒在胃裡灼燒,她隻是淡淡擰着眉不說話。
“他逼你喝酒了?”謝子沫語氣有些冰冷,擡眸望向那明亮的窗戶。
“我自己要喝的。”桑雪裡閉着眼低聲說着,仿佛自言自語:“不過沒什麼用,還是不夠用,拿不到。”
“拿不到什麼?”謝子沫低頭,小心翼翼地像是給桑果順毛一般摸她。
桑雪裡沒說話,手指虛虛一劃,謝子沫的智能終端發出提示音。她低頭看到一份文件,想必應該是桑雪裡傳給她的了,便點了開來。
“……這是……”她倒抽一口氣,猛地看向桑雪裡。
“假的。”桑雪裡淡淡道:“或者說不全是真的。”
“為什麼?”謝子沫瞪大了眼睛看着這份文件。
“你母親的研究書沒有幾本是真的,就連謝靖晟那兒都不是完全真的。”她又閉上了眼,一臉疲憊的模樣:“沒用。”
謝子沫沉默了一會兒,溫和說:“怎麼會是沒用呢。謝謝你。”
桑雪裡想必是拿了什麼作為交換或威脅。謝子沫一時不知該說什麼,隻餘下淡淡的不知所措,除了謝謝,還真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你答應我。”桑雪裡忽而抓住她的手。
“嗯?”謝子沫側身。
“不要插手這件事。你母親,你不要去探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