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岚看着軒轅傲塵向她伸出的手,又打量了一眼他身後的修士。容岚抿唇不言,她一個凡人國家的公主從未遭受過此等屈辱。但是軒轅傲塵帶來的修士之中,一人元嬰一人金丹,其他三人都在築基以上。
打不過。
一股悲涼爬上心頭,壓得她幾乎喘不過氣來。明明已經到了修真界,靠修煉就能在這裡掙出一席之地,卻還是要靠出賣自尊換一個活的機會嗎?
為什麼?為什麼她偏偏這麼弱?
她的同伴,頭破血流地擋在怪物面前,隻為了給她開出一條生路,那她是不是應該……對啊,她的自尊算什麼,隻要能活着,什麼都行吧。
容岚握緊的拳頭慢慢撒開,“我……”
“她不願意,你沒看見?”
是嶽代的聲音。
嶽代有些單薄的身影擋在她身前,對方利落地把那隻手打開。容岚下意識地覺得,在她身後可以什麼都不用害怕了,好像什麼大風大浪都能被這雙肩膀扛起來。
陰魚區的神秘結界因為之前的打鬥被破壞了,加上日出百鬼歇,整個眠桑城的靈氣有了一定程度的回升。先前陰魚區動靜鬧得這麼大,招來了一堆看熱鬧的修士。
“咦?我在這住了十幾天,都沒見過眠桑城還有這麼一塊地方。”
“天哪,這鬥法痕迹,真是神仙打架啊!”
“那些人是哪來的?”
見外來修士開始注意到自己這邊,軒轅傲塵和戴月一行拉開了距離。紅衣鬼修被陽光灼燒得難受,她很怕疼卻不願意離開桑左,隻好躲到了戴月的影子裡。戴月看在她有庇佑之恩的份上,沒有拒絕。
來陰魚區的人越來越多,開始對着他們指指點點。這個世道妖魔精怪都被打成異端,如果發現是要被迅速處理的。
終于有一個不長眼的路人指着戴月的影子尖叫起來:“那是鬼修!他們不會是邪魔道吧?”
桑左看到這些人的模樣,不由得冷笑起來。
軒轅傲塵正愁衆目睽睽之下沒有正當的機會殺他們滅口,這聲驚呼簡直就是有瞌睡遞來了枕頭。
于是他清了清嗓子,露出了一個溫潤的笑意:“各位道友,我們是軒轅城的修士,途徑此地卻發現鬼修作祟。如今鬼修一行已被我等重創,還請諸位稍候片刻,讓我等将之就地正法。”
不得不說軒轅傲塵的樣貌還是很能唬人的。先前一夜中也輪不到他出手,所以他看上去風度翩翩、衣冠楚楚,俨然是名門正派的模樣。加之軒轅城盛名在外、風評極好,隻聽他話音剛落,馬上就有許多人為他叫好。
“軒轅城果然是勇武之城,英雄出少年啊。”
“這個紋飾……此人怕是軒轅城的少城主。看來另一撥人是邪魔外道沒跑了。”
左右的恭維可把軒轅傲塵捧上天了,尤其是那句“少城主”簡直哄得他心花怒放。軒轅傲塵于是愈發大義凜然道:“我軒轅城,向來與邪魔外道是不共戴天的……”
當他說這句話的時候,戴月眼尖地發現那位元嬰劍修臉上閃過一絲不悅。她看着那位劍修傷口的愈合痕迹,猜測對方可能是投奔軒轅城的妖修。
“對不起啊……”容岚聲音有點低落。
“你不用在意,行為不妥的明明是那個草包少爺。”戴月拍了拍容岚,“事情還沒到最後,怎麼知道不會有轉機。”
桑左難得說了一句人話:“嶽代,你們就别管我了,早點走吧。”
“如你所見,現在我們已經走不掉了,”戴月倒是有些無所謂,“我不是為了管你,而是為了這個紅衣姑娘。你坑我是你我之間的事,但她救了我和師弟師妹,她的事我嶽代管定了。”
“而且,你要為了複仇,讓她背上屠戮整座城的業債嗎?”
這個紅衣鬼修,身上沒有一絲血氣,說明從未殺過生。死後化鬼是一個非常痛苦的過程,因為隻有極緻的情緒才能催生出化鬼的潛質。這個女鬼,曆經了如煉獄一般的煎熬還能保持本性,想來桑左在她身上花了許多心血。
就算是對于自己的心血之作,也不至于舍得毀掉吧?
桑左聽到這句話後仿佛一瞬間蒼老了許多。
其實眠桑城自從四十年前的滅門案之後,每年都會走失一些人。失蹤者家屬望眼欲穿,飲恨而亡。
就算發布任務到宗門裡,肯過來這種窮鄉僻壤的修士也寥寥無幾,更不用說有修士會願意來查這些積年累月又毫無頭緒的懸案。
對于鬼修這個眠桑城上濃重的陰影,他們畏懼但更痛恨,所以他們對着戴月一行人破口大罵。
“殺了他們!殺了他們!……”
沸反盈天,他們甚至掏出了利器指着戴月一行,恨不得立刻把他們千刀萬剮。
“别白費勁了,看,你們在盡力救的人,估計想的是讓你們馬上死了。”桑左還是那副唯恐天下不亂的作态,戴月卻能察覺到他心裡的動搖。
軒轅傲塵很擅長把握場上的氣氛,當現場人們的情緒即将到達頂點時,他威風凜凜地大手一揮,軒轅城的死士就把戴月一行用捆仙索綁住。
“歸一門的幾個雜魚必須早點殺死,但桑氏鬼怪還得留着,因為玄女绫的下落還沒問出來。”軒轅傲塵心想。
可是群衆們似乎更想看到鬼怪的處罰,戴月可以肯定,一旦軒轅傲塵選擇模糊處理桑氏鬼怪,他煽動起來的情緒一定會反噬他。
他騎虎難下!
“别把我想得那麼高尚,要不是為了這位紅衣姑娘,那些人根本沾不到光。”戴月把嘴裡的血咽回肚子裡,“我再問你一遍,你真的舍得讓她背上一城的罪孽嗎?仇人有罪,應該找天道宮裁決,而不是無休無止的冤冤相報,更不應該拉着所有人陪葬!”
她的話幾乎像是厲喝,桑左心理的防線已經七零八落了。
“可是……已經來不及了。”
這時,就連軒轅傲塵也沒反應過來,一個布衣修士亮出了他的尖刀朝戴月和桑左的方向沖來。
捆仙索在身上,戴月動彈不得,她也沒料到會有這一出。
眼見那把尖刀已經割開了戴月心口的布料,戴月呼吸也急促了起來。千鈞一發之際隻聽“铮”一聲,那個拿尖刀的修士遠遠地摔了出去。
總要給英雄救美一點時間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