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名叫若雪的舞女被收押入牢,等候審問。
這場把戲其實并不高明,甚至稱得上是拙劣,不過即便如此,在他們看來對付衛北臨已經足夠了。
卻不想這個平日裡花錢都算不清的蠢貨竟然臨危不懼、有條不紊地化解此局。
出了這種事,誰也沒有心思再看什麼歌舞,舞女們依序退下,褚雪鏡隐隐掃了一眼,垂眸抿了一口茶。
前世她與娴和的交集其實不多,她不知道娴和被賣進暗市前是何身份,現下看來,若是舞女也合情理。
夜宴仍在繼續,隻不過高台上空空如也,景仁帝和皇後已然離宴,殿上便隻有臣子世家,總算不至于喘不過氣了。
“二姐,”除夕夜宴是為守歲,直到達旦才結束,褚玉霜偏頭問她,“聽說宮中梅花開得正好,二姐不去看看麼?”
褚雪鏡懶懶托腮,平日裡這個時候她已經快睡下了,方才殿裡又鬧那麼一出,根本提不起勁兒,“我累了,不去。”
褚玉霜輕輕拉住她的衣緣,可憐巴巴道:“我還未見過呢,二姐陪我去看看罷?”
褚雪鏡紋絲不動,隻用那雙水煙一般的眸睨了她一眼。
褚玉霜懇切地看着她,杏眼微睜,黑棕的眼瞳中映出她的小影,好生可憐。
褚雪鏡微歎一聲,像是有所動搖,“我當真有些疲乏,你先帶着蓮蕊和春茵去吧,我過會兒來尋你們。”
話都說到這個份兒上了,再死乞白賴地非要褚雪鏡同她一路反而惹人生厭,褚玉霜抿唇輕笑,适時有度地松開手,“那二姐過會兒一定要來,我在梅園等你。”
褚雪鏡彎了下唇,眸光落在有些茫然的春茵身上,輕聲道:“你随玉霜一起去吧。”
她今日參宴隻帶了春茵,春茵辦事利落,心思也活絡,來聽雪院幾日便赢得了褚雪鏡的重用,甚至比在她身邊三年之長的秋芝還要合心。
春茵猶豫一瞬,道:“小姐,你身子不好,夫人囑咐我要時時跟着您……”
“我就在這歇着,”褚雪鏡睫羽微翹,如畫的眉眼宛若靜河流淌,叫人不禁信服,“你這幾日忙裡忙外,也同蓮蕊去悠閑片刻,此處大家都在,我不會有事的,很快便來。”
春茵手指攪成亂麻,褚雪鏡既然有意支開她,她若還強行留下恐令她不快,隻得道:“多謝小姐。”
褚雪鏡看着春茵一步三回頭地離開,漠然回眸,卻恰恰撞上不遠處男人的目光。
衛北臨站在褚朗身邊,劍眉微擰,匆忙瞥過眼神,褚雪鏡卻沒錯過他神色裡一閃而過的警惕懷疑。
怎麼,又害怕她這個“惡毒女配”作惡了?
褚雪鏡狹起桃花眸,眸光一晃,明目張膽地掃向龍椅下方的太師椅——
方才蕭胤玦坐過的地方。
“二妹!”
褚朗的聲音從背後傳來,褚雪鏡應聲回眸,男人看了一眼她身邊空蕩蕩的席位,問:“玉霜呢?”
褚雪鏡道:“去梅園賞花了。”
褚朗眉頭一皺,褚雪鏡孤零零地坐在這,身邊連個貼身婢女都沒怎麼能行,“你怎麼不去?”
他環顧一圈,臉色愈發難看,“你身邊的婢子呢?”
女人裹着雪色的氅,細白的絨毛親昵地貼在她頸邊,聞言從中擡起一張昳麗雪豔的小臉,乖順道:“我讓她随三妹一起去了。”
“她自己有婢女,你瞎做什麼好人?”褚朗氣不打一處來,“你若是突然發病……”
“大哥。”
褚雪鏡的嗓音輕而軟,褚朗蓦地收聲,垂眼便見她潋滟的明眸亮亮地看着他。
自褚玉霜回府後她便很少用這種信賴歡喜的目光望向他了,男人心裡蓦然一軟,卻還是嘴硬道:“說什麼也沒用,你……”
褚雪鏡薄薄地眼皮輕斂,忽地看向他身後。
她道:“衛世子是不是在等你呢?你快去吧,我好着呢。”
褚朗:“是嗎,不是他說……”
男人話音一頓,猛然反應過來,澄澈的眼神登時深邃起來,審視的目光落在褚雪鏡身上。
他如臨大敵,“你什麼時候和他這麼熟了?”
褚雪鏡眨了眨眼,她竟沒料到褚朗在這方面這般敏銳,隻能歪頭裝傻,“什麼熟不熟,他不是大哥你的好友麼?我自然認得一二。”
“不對。”褚朗神情嚴肅,像是在對待什麼大事,“你從前不會這樣的。”
褚雪鏡:“哪樣?”
褚朗眼睛一瞪,“你上次見到他理都不理!”
褚雪鏡蹭了一下鼻尖,還沒說話褚朗就已然一副已經抓到她把柄的樣子,“看吧,你心虛了!”
他抱臂俯視着她,滿臉森寒快凝成實體滴下來,“坦白從寬,抗拒從嚴。”
褚雪鏡道:“不過是先前偶遇說過兩句話,還能有什麼?”
褚朗狐疑,“真的?”
“真的。”褚雪鏡眉眼彎彎,忽想起了什麼,從袖中取出一鼓囊的錦袋遞給褚朗。
素色的錦袋上繡着一株栩栩如生的蘭花,褚朗剛想問給他這個做什麼,便聽褚雪鏡道:“麻煩大哥幫我轉交給衛世子,就說是感謝他前幾日幫了忙。”
褚朗:???
他驚疑不定,分明難以置信卻還是壓低聲音道:“他幫了你什麼忙你都要以身相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