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香的風寒藥當真神奇,葉歡隻是服下了兩副,整個人容光煥發,身體裡也逐漸暖和起來,不再需要時刻烤火了。
隻是,屋頂上的那隻眼睛仍舊環繞在心頭。她時刻憂心忡忡,晚上入睡時也不踏實,幾乎是隔一個時辰便要醒一次,确定沒有聲響後,才能再次安眠。
雖說她是個夜貓子,但連續幾日提心吊膽,她的狀态顯然是差了不少,眼下浮現一層烏青,小臉蠟黃,似是老了十歲。
葉驕不由擔心,葉歡一向逞強慣了,若是身體真出了岔子,到時才真是追悔莫及。
“妹,你要不要喝藥調理一下身體?”
葉歡當即否決:“不喝。”
“那你就好好休息。”葉驕道,“深更半夜房間還大亮,這樣操勞下去,人會垮掉的。”
葉歡知道自己身體的狀況,她不算年輕,人一旦上了年紀,每熬一晚,那都是在熬自己的命。
近幾日,她的确感覺心髒不舒服,頭也暈得很,再熬下去,她也怕自己突然咽氣。
“知道了哥。”葉歡應道,湊到葉驕身邊刻意壓低聲音,“對了,最近和徐掌司進展如何?我何時改口?”
向來放得開的葉驕頓時紅了臉。
那日會面之後,葉驕和徐壯壯突破了隔閡,又成了往日一個願打一個願挨的模樣。但如今并不是徐壯壯單方面的付出,葉驕也在彼此的相處中,尋找一些相愛的痕迹,慢慢讓自己适應這段關系。
葉驕經常會在晌午跑出去,過半個時辰才回來。那如沐春風的面頰,葉歡看在眼裡,内心其實早已炸開了花。
若是葉驕能嫁給徐壯壯,未免不是一樁好事。
至少,徐壯壯比大多數女人靠譜得多,葉驕嫁給她,後半生自是不愁的。何況,葉驕已經三十了,換作别家男子,早就生了一屋子娃了。
“改什麼口,八字還沒一撇。”葉驕别過頭,嘴角忍不住上揚。
葉歡做作地點了兩下頭,語調仿佛飛到了天上:“行行行,你說的都對。”
恰逢此時,葉歡面前的白布罩下一層陰影,緊接着一隻嬌嫩的手伸進來。
葉歡的心咯噔一下,她緩緩擡頭,透過白布,何容玥的臉清晰可見,面帶微笑地看着她。
何容玥的确許久沒出現在她面前了。上次那張大額支票,葉歡甚是受用,可自那之後何容玥便再未出現過,葉歡也沒惦記過他,今日唐突相見,不免有些尴尬。
“玥男,你來啦。”葉歡穩住底氣,“好久沒見你了,今日給你做個新款式你看如何?”
“都聽你的。”何容玥歪頭,繞過白布瞧着葉歡,眼睛笑眯眯的,散去了往日的愁容,“你做什麼都是好的。”
葉歡感覺身上雞皮疙瘩瞬間起立,她憨笑着點點頭,對何容玥擺擺手,“坐正吧。”
她不想看到何容玥的臉,那張臉總是飽含柔情地瞧着她,每次對上眼時,她總覺得不自在。
何容玥聽了葉歡的話,坐在葉歡對面,與葉歡僅一帕之隔。
葉歡卸去何容玥指甲上的殘餘甲油,每擦拭一下,何容玥的手都跟着抖一下。
“怎麼了?”葉歡打量何容玥的手,幹幹淨淨沒有傷口,應當不是疼。
“太涼了。”何容玥的聲音小得如同蚊蟻,“沒事的,繼續吧。”
果然嬌滴滴的。
葉歡心裡暗自嘀咕。
何容玥渾身上下細皮嫩肉,身子又弱,看起來就不像是能吃苦的人。大多數男子進青樓時都是不情不願,但見何容玥與韋霄的關系,當時何容玥進瑟音坊應當沒怎麼受折磨。
再加上何容玥賣藝不賣身,在瑟音坊中就是韋霄的掌中寶。照何容玥的性子,應當是養尊處優的大少爺,而不應當是舞曲讨人歡心的小唱。
葉歡沒有憐香惜玉的習慣,她沒做出任何關心之态,該怎麼做怎麼做,看着何容玥的手一顫一顫,心裡沒掀起任何波瀾。
她專心緻志給何容玥做美甲,眼睛片刻不離,全然沒注意到秦珏踏入了店鋪。
秦珏一般不在這個時間來。
隻是今日在虛語作畫時,打翻了顔料,白色的裙子成了花花綠綠的一片,回家換衣服時耽擱了些時辰。
他一眼認出葉歡對面的是誰,想起往日種種,他沒打斷,而是在衆人的視線下徑直走上二樓。
葉歡自是不知秦珏的舉措,待美甲完成時,目睹全程的葉驕才開口提醒:“秦珏在樓上了。”
“啊?”葉歡擦了擦手,“他何時來的?”
“有一刻鐘了吧。”葉驕道。
葉歡了然,扯起棉髦就要上樓。
“葉小姐。”
葉歡回頭看向何容玥,見何容玥姿态忸怩,問道:“何事?”
“那個,付款……”
“哦。”葉歡打斷他,“直接去前台找小霜就好,五百一十九文。”
本來是五百二十文,葉歡硬生生卡下去一文,她敢打賭,這是她職業生涯中唯一吃虧的一次。
說罷,葉歡邁步上樓,沒去看何容玥是何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