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歡見蕭玉真咄咄逼人,而且韋霄是蕭玉真的老熟人,相識一場,何至于剛見面就大吵一架。她作勢服軟,輕拍蕭玉真的肩膀,道:“息怒息怒,和氣生财。”
蕭玉真甩開葉歡的胳膊,也不再去看韋霄,一屁股坐到椅子上開始生悶氣。
韋霄在名利場生存已久,自然看得懂臉色。見蕭玉真脾氣漸收,他才慢慢蹭到蕭玉真身前,道:“大公主,老奴并不是為自己辯解。當時燕月有難,老奴迫不得已出宮,來甯國尋條出路。這一路上,老奴見到了太多無家可歸的燕月男子。在燕月,青樓明令禁止,可在甯國合法,老奴沒本事,隻能用微薄的積蓄盤下店鋪,教那些男子談點小曲,也算是為那群男子謀出路。老奴雖建了青樓,但老奴從未強迫過任何一個男子賣身,此去經年,老奴不奢望再回燕月,再回到女帝跟前伺候,隻求大公主回到燕月後,莫要向女帝提起老奴,惹得女帝不快!”
葉歡都差點為韋霄鼓掌了。
韋霄生了一副伶牙俐齒,再加上曾經是燕月女帝身前的紅人,客套話說得比誰都好。葉歡一時分不清韋霄這番話是發自肺腑,還是為了應付蕭玉真走個過場,大概真假參半吧,畢竟當時田西患病,韋霄偷偷塞給田西一筆錢,讓田西重回市井,隻不過,是田西命不好罷了。
蕭玉真的火氣徹底沒了,當年那場大戰她親身經曆,赤平的火燒到燕月皇宮前,她險些以為自己這輩子就到這了,卻沒想到此時來了一位女将軍,替燕月收複失地。她沒留姓名,撥了一批人替燕月收拾爛攤子,接着轉戰至甯國,拯救自己的君主。
戰争一旦挑起,百姓必遭殃,這是千古的鐵律。
如韋霄所說,當時燕月應當有很多無家可歸的男子,除了美貌一無是處。換做是她,她能怎麼辦?她是個草包公主,拿不穩刀,打不赢仗,隻有一腔孤勇。她發現,她想不出比建青樓更好的辦法。
蕭玉真陷入沉默,她此次前來,是抱着一半一半的希望來找自己失散多年的皇弟。找到了,就帶人回去,讓母上臨終之前瞧上一眼,也算圓滿。找不到,她就當來甯國散心,燕月現下的氣氛太壓抑,再待下去,她絕對會被逼瘋。
眼下皇弟有了着落,本是件大喜事,她卻無意間窺見百姓的慘狀,不免悲慨。
“韋公公。”蕭玉真斂起笑意,睨向韋霄,“阿玥,是我的皇弟嗎?”
韋霄眨巴眨巴眼,眼底升起狐疑,葉歡清清嗓子,道:“就是玥男,是不是燕月的皇子啊?”
葉歡已經将話說得不能再直白,韋霄也悟出蕭玉真此行的用意。如此大費周章,這麼久沒傳出大公主來到甯城的風聲,原來是一趟秘密尋皇子的旅程。
隻可惜,韋霄雖是悟了,卻對蕭玉真搖了搖頭,“老奴,不知。”
在場的三個女人都被韋霄的話震懾住。
何容玥待在瑟音坊這麼久,照理來說,韋霄應當知根知底,就連葉歡也這般認為。結果不如人意,韋霄一句“不知”,打碎了蕭玉真期盼的心,使蕭玉真徹底破防。
“他一直待在瑟音坊,你怎會不知?”蕭玉真又沒了耐性,巴不得再掐住韋霄,好在她克制住自己的雙手,盡量與韋霄友好交流。
“老奴确實不知。”韋霄茫然,看模樣不是裝的,“玥男是皇子嗎?大公主是如何得知的?”
一個不熟的男人告訴我的。
蕭玉真覺得這麼答,顯得她太蠢了點兒,别人說什麼她信什麼,她這個臉還要不要啦。于是她轉而道:“這你别問,韋公公,你是從哪撿的……他?”
蕭玉真本想叫阿玥,又懷疑何容玥到底是不是皇子,終究沒敢親昵。
韋霄毫不猶豫道:“大公主有所不知,玥男在瑟音坊不假,但玥男安置于瑟音坊不過三年,楊掌櫃大公主應當知曉吧?玥男是她送來的,隻叮囑老奴好生照看,切莫讓人辱了玥男,為此還塞給老奴不少銀子。老奴與楊掌櫃是故交,她的話老奴自然要放在心上,這些年老奴待玥男為親兒子,旁人莫說靠近,連客人也是老奴千挑萬選才選出來。可是,大公主說的皇子一事,老奴的确不清楚内情。”
“楊掌櫃?”蕭玉真一個頭兩個大,她最近常跑醉幽和楊掌櫃叙舊,楊掌櫃知道内情,不會不告訴她啊,還是說,楊掌櫃是故意瞞着,不想讓她知道?
葉歡在一旁看得雲裡霧裡,為了一個皇子,牽扯出這麼多事,她對皇室的抗拒又添幾分。
徐壯壯腦子轉得快些,道:“假如玥男是皇子,那會不會玥男一直不知道自己的身份,被楊掌櫃蒙騙至今?還是說,玥男不是皇子,楊掌櫃隻是同韋掌櫃一樣,将玥男視如己出,但是誰會把兒子送進青樓啊。或者說,玥男知道自己身份,借瑟音坊掩埋身份,不想再回燕月。”
她頓了頓,又道:“他不想承認自己是燕月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