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三的時候,月考的分數全部出來了,滬嘉中學的月考向來是最難的,好幾個同學看着分數都是怨聲載道。
講台前的老師說道:“許嘉清就是你們的榜樣,人家雖然缺了幾天課,成績一樣沒落下。”
他拿了第一名,年級裡的第一名。手裡捧着三張卷子,沉甸甸的喜悅,許嘉清臉上露出了久違的笑容。
“鏡一,今天我能不能搭一下你們家的車,我想去醫院看我媽媽。”許嘉清道。
高鏡一見他高興,自己心裡也開心,他點點頭:“沒問題。”
一路上許嘉清難得的興奮勁。
“鏡一,你知道嗎,這周末我媽媽就要回家了!”
“她一定會好起來,等她好了,你又可以來我們家玩了。”
許嘉清興沖沖地下了車,興沖沖地奔進醫院,那天的天氣特别好,陽光普照,走廊裡一片明媚,風帶走了消毒水味,他等不及電梯,一口氣爬了幾層樓,推開病房門的時候,母親正安靜地坐在床上看着窗外,外頭的光冒進來,照得病房一片雪白,外頭的風湧進來,吹得白紗簾子一搖一擺。
“媽媽!”
母親不說話,蒼白地笑了笑,他也安靜地笑了,母親說過,她很累,說話很累,吃飯很累,連呼吸都是疲倦的,饒無興趣的。心上壓了塊大石頭,使足了勁也搬不開,幹脆,便不搬了。
許嘉清放下書包,乖巧地趴在桌子上寫作業,不出一聲,他在等待,等待媽媽休息好了,等待她不再累了。
“嘉清,你在做什麼呢?”母親說話了。
這時候他便迫不及待地将三張卷子藏到背後,蹦跳着來到母親面前,他終于可以将月考年級第一的事情告訴母親了,他終于可以撒嬌,可以乞求贊揚,乞求母親累得生不出的愛意。
“媽媽,你一定會好起來的,到時候,你,我,爸爸,咱們仨一塊去倫敦,好嗎?”
母親摸着他的頭,輕輕答應了一聲。
許嘉清背起書包,帶着滿心的期待與歡喜回家,白日豔陽照得他心滾滾燙,他等在公交車站前看人來人往,大人帶着小孩,小孩牽着父母親的手,他一遍遍念叨:“會好起來的,會好起來的,媽媽,就要回來了……”
69路公交車進站,他打開書包剛想從夾層裡取出兩個鋼镚來,猛然想起來方才那三張月考卷子留在母親床上忘記帶回家了,這可不好辦,老師還要求家長簽字呢,總不能因為拿了第一就飄飄然不聽老師的話了吧……
他急忙下了車,扭頭朝着醫院奔去,他跑過人來人往,看到人人漸漸駐足不前,他們往上望去,對着上頭指指點點。
“呀,怎麼回事?”
“看到沒有,10樓窗戶那兒好像有個女人!”
“要不要叫保安呐?”
他們這麼說着,話語從許嘉清耳邊擦過,他沒有理睬,繼續往前奔跑着,忽然有人尖叫,忽然有人在背後拽了他一把,那人大喊着:“小孩,危險!”
他被扯得連連後退了幾步,朝那人望去:“什麼?”
接着震耳欲聾的一聲,許嘉清吓得一哆嗦,鮮血四濺,打在臉上,飛進眼裡,在不過兩米的位置,血肉模糊的一灘。周圍的人尖叫起來,朝着四面八方奔逃起來。
許嘉清遲疑着望了過去,母親的臉已經摔爛了一半,另一半,蒼白又疲倦,血迹斑斑,上身扭了個個,斷裂的骨從皮肉裡刺了出來,鮮血蔓延,從腦袋那塊流出來,一點點,淌到他的白鞋下,紋理間嵌進了母親的血。
瞬間天旋地轉,尖銳的光刺進他眼裡,白,無數的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