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葉走後。
廖婆婆給老夫人添上茶水:“老奴每次聽淮娘子說話,都要驚出一身汗來,您瞧她說的,‘要的是豐州城百姓對寒士書院的絕對信心和對穆府的絕對信心’‘千金散盡自有還複來之日’‘它現在失去的隻是一個解元,将來擁有的會是兩個、三個、四個、五個……解元’。”
老夫人悠悠地看了她一眼:“你對她倒是上心。”
廖婆婆轉了下眼珠:“老奴總覺得淮娘子身上有您年輕時候的影子,這才上心了些。”實際上,她對淮葉上心是因為淮葉對穆清臨上心。
老夫人笑了兩聲,聊婆婆見狀,放心地往下講:“您當年北到營州,東到登州,南到雍州,西到涼州,何等英姿飒爽。”
老夫人的思緒飄到了當年,她眼中閃着微光,感歎道:“一晃已經是三十年前的事情了,老喽老喽。”
廖婆婆不由自責,都怪她多嘴勾起了老夫人的回憶,她岔開話題:“您真同意讓淮娘子放手去做?方才淮娘子說信心,恕老奴愚鈍,這信心有何用處?”
老夫人不緊不慢道:“你可知道櫃坊?這櫃坊吸引存錢,靠的正是信心二字,否則一有風吹草動,衆人一齊取錢,櫃坊還如何經營得下去?淮丫頭這件事,成了的話,穆府威望高漲,便可順勢經營櫃坊,若不成的話——”
廖婆婆聽到這裡,原來老夫人有經營櫃坊的打算,她接話道:“不成的話,那該如何是好?”
老夫人笑吟吟道:“那就更好了。”
廖婆婆驚呼一聲:“更好?”她擰緊眉頭:“若是不成,那穆府不就賠錢了嗎?而且可以預見的是,押注的人不在少數,這怎麼會是一件好事?”
老夫人笑了笑:“押注的人越多,屆時,越能證明穆府信譽。”
廖婆婆擔心道:“可要賠的錢也太多了!金庫一下子少了那麼多錢——”
老夫人打斷道:“你莫不是忘了櫃坊了?”
廖婆婆恍然,激動地道:“對呀!櫃坊一開,錢又回來了!”她佩服地看着老夫人:“您這一招太高明了!”
老夫人喝了口茶,不知道想到了什麼,突然問道:“淮丫頭可會騎馬?”
廖婆婆雖然也不知道淮葉會不會騎馬,但一般人家怕是沒有騎馬的機會,于是回答:“怕是不會。”
老夫人一聽,皺眉道:“穆家人不會騎馬可不行。”
廖婆婆一愣,穆家人?
雖說淮娘子嫁進了穆家,但總歸是外人,老夫人這麼說,隻可能有一個意思,就是淮娘子徹底走進老夫人心裡了。
老夫人吩咐廖婆婆:“叫淮丫頭有空了去馬場挑一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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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野蘋。
淮葉默默複盤剛才的一切,老夫人分明是知道新賭注的事,而非試探,她想不明白,老夫人是如何得知的?
橘礬關心地問:“娘子,您怎麼了?”
淮葉擺了擺手:“沒什麼。”
是她過于死腦筋了,領導有幾個耳目或眼線很正常,她發現不了更正常,不過可以确定的是,車夫是最有可能暴露她行蹤的人。
這時綠礬禀報:“娘子,黃礬回來了。”
淮葉面上一喜:“快叫她進來。”
黃礬消瘦了不少,一進來,不等淮葉問話,便将查到的消息一一道來:“娘子,定國伯府确實種植了一大片土貝母,據說是盧二郎為了緩解柳娘子的咳疾親手所植。”
盧二郎喚盧廷敬,是太子的親衛,作為達官貴人家的子弟,盧廷敬可以享受門蔭,按照規定,他要先充當太子的侍衛,然後才可以參加吏部的铨選[1]。”
“定國伯府門前迎來送往,一派熱鬧,婢子原以為有什麼喜事,一打聽,得知了一個驚天的消息,聖上龍體抱恙,好像快不行了。”黃礬說着說着感歎道,“這長安城的人真不一樣,這種事情都敢議論,在豐州城……”
淮葉眉頭緊皺,她從黃礬的話裡聽出了三個信息,第一,奪位之戰已經打響了,第二,定國伯府投靠了太子,第三,定國伯府對太子即位非常有把握,所以才這麼有恃無恐。
除了以上這些,她深深覺得,中央和地方的信息差太大了,皇帝抱恙這事,豐州城一點風聲都沒有。
她突然擔心:“聖上抱恙,對科舉有影響嗎?”
黃礬搖了搖頭:“婢子不太清楚,不過,有個傳言,好像是太子府已經定下了狀元的人選。”
淮葉再次擰緊了眉頭:“現在鄉試還沒開始,狀元的人選就已經定下來了?”
黃礬也覺得不可思議,一旁的橘礬插言:“娘子,您有所不知,長安城行卷之風盛行,想奪得狀元名頭,必須有達官貴人推薦,婢子曾聞一學子彈得一手好琵琶,得到了公主的青睐,成了當年的狀元。”
淮葉聽完神情凝重了起來,這麼看來,裴予懷的科舉之路有點懸。
等等,裴予懷的科舉之路有點懸,那穆清臨的呢?
這樣心機深沉的人,不可能臨渴掘井,怕是從決定參加科舉起,就已經謀劃好了未來幾十年的政治生涯。
一道靈光從她腦海中閃過,定國伯府押在了太子身上,而太子需要培養自己的勢力,狀元名頭很可能是給穆清臨的許諾,更别說,柳采音在定國伯府。
淮葉成功将一切串聯了起來,莫名地有一種心安的感覺,甚至覺得,穆清臨心機越深沉,手腕越狠辣,她生活的安全系數越高。
她又突然意識到,如果太子真許諾給了穆清臨狀元的名頭,那裴予懷連中三元豈不要泡湯?這可是她打響寒士書院名聲的關鍵一步!
綠礬見淮葉一直走神,不由着急,後山之事還沒有解決呢,便說:“娘子,定國伯府種植了一大片土貝母,是不是意味着木牌跟定國伯府有關?可您與定國伯府無冤無仇,他們為什麼要對您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