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葉這幾日心緒不甯,總覺得有人要害她。
橘礬逗淮葉開心道:“婢子找映荷要些毒藥來,她如今跟着左春神醫學毒,想來有的是鸩毒、牽機藥、斷腸草、烏頭、砒霜……誰要害您,婢子見一個毒一個,見一雙毒一雙!”
淮葉哭笑不得,那邊橘礬正色道:“娘子,您每日練習踢腿,沙袋都用壞了兩個,您是沒看見,關鶴每次看見那沙袋,都特意繞道而行。”
關鶴一想到淮葉在練踢裆,根本無法直視沙袋。
橘礬又說道:“而且,還有粉礬保護您呢!”
粉礬這些日子一直跟着關鶴練武,關鶴越教越覺得粉礬天生是個練武的苗子,一身鋼筋鐵骨,力量驚人,而且剛入門,就有了周身空無的感覺!另外,他從粉礬口中套話,得知了後山之事,怪不得淮葉要學功夫,不過他一點都不驚訝長安那邊動手了。
事關奪位大業,淮葉是一個潛在的危險,不過聽粉礬的描述,後山之事更多是警告,而不是傷人,否則淮葉不可能毫發無傷。
淮葉聽完橘礬的話,心裡安定了不少。
她往窗外看了一眼,碧空如洗,陽光明媚。
“這樣好的天氣,去馬場看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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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甲兵之本,自推行民間養馬制度後,市馬貿易繁榮,穆家坐擁豐州最大的馬場,蓄養了大量良種馬。
淮葉來的不湊巧,趕上了兵曹驗馬。
周朝雖然多年無戰事,但驿站、官員出行等也需要馬匹。州縣中,兵曹主要負責管理馬匹收購及相關事務。
馬場的負責人是大房手下的得力幹将吳管事,他匆匆跟淮葉打了一個照面,便離開了。
粉礬就是再遲鈍也看得出來,這是吳管事給淮葉的下馬威,她氣鼓鼓道:“娘子,要不要把他抓回來?”
淮葉忍俊不禁:“兵曹驗馬是大事,看吳管事的樣子,怕是幾天沒阖眼了。”腳步虛浮、面色蠟黃、嘴唇發白,一看就是過勞所緻。
對于這位吳管事,李榮跟她說過,能力強,責任心強,這麼多年來不厭其煩地給大房收拾爛攤子,沒有一句怨言。
吳管事還留下了一名手下,他已經做好了挨罵的準備,沒想到淮葉一點也不怪罪,還為吳管事說話,他不由驚訝。
主子們都把他們當牛馬使喚,極盡壓榨,淮葉這般着實令人感動,怪不得大夥兒都想去淮葉手下做事。
他拱手感激淮葉的理解,然後領淮葉去選馬。
“淮娘子,請随小的來。”
“有勞了。”
“不敢當不敢當。”
到了馬廄,粉礬的眼睛看不過來了:“娘子,這個好,鬃毛長,娘子,這個也好,耳朵大,還有這個……”
手下介紹說:“相馬有個口訣,相眼為先,次觀頭,面要方圓,眼似懸鈴,睛如撒豆……鼻如金盞食槽橫,耳如柳葉根一握,頸長如鳳似雞鳴,口叉深牙齒遠[1]……不過,它們都是千裡良駒,閉着眼睛挑也不會出錯。”
淮葉目光落在一匹黑馬上,通體黑亮,有一雙琥珀色的眼睛,如墨玉錯金,問道:“它叫什麼?”
手下回話道:“它叫小黑,是西域馬與一……劣馬所生,說來奇怪,劣馬有缺陷,小黑卻身軀健壯。”
他見淮葉十分喜歡小黑,便道:“淮娘子,請您為小黑賜名。”
淮葉想了想,她追求安穩,曆史上有一個人馮道,曆四朝十帝屹然不倒,那叫一個穩當,所以她決定:“叫四朝。”
手下愣了下,四朝?好奇怪的名字。
淮葉摸了下四朝的腦袋:“挺溫順。”
手下忍不住道:“您可别被小黑……四朝迷惑了,整個馬場再也找不出比它更狡詐的馬了,許多人想馴服它,可都失敗了。”
淮葉躍躍欲試,手下見狀,喚來一小厮教淮葉騎馬。
那小厮十三四歲光景,淮葉上下打量了一番,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小厮一臉激動地說道:“小的叫馬二,有個哥哥叫馬大,阿娘叫烏金花,阿耶叫馬山——”
手下黑着臉打斷他:“問你叫什麼,說家裡人做甚?”又肅聲道:“好好教淮娘子騎馬,若有半點閃失,惟你是問。”
淮葉善解人意地對手下說:“有馬二在,你先去忙吧,吳管事那邊缺不了人,别因為我而誤了事。”
手下連忙搖了搖頭:“您大駕光臨已是怠慢,小的如果離開,别說吳管事饒不了小的,就是小的自己也饒不了自己。”
淮葉神情突然嚴肅起來:“你以為兵曹驗馬隻是馬場的事?我這麼做,是為穆府,事有輕重緩急之分,現在不是固執虛禮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