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陰恻恻地笑起來,聲音虛弱卻莫名的扭曲:“女魔頭,我不怕受傷不怕疼,你管不住我的。一日不幫我報仇,把他們都殺了,你便一日被血契反噬反複折磨吧!”
這是他第三次威脅了,季遙當即對着他的腦袋一巴掌拍下去:“小子,你怎麼還想着威脅我?”
她想笑這小孩還是太天真,她以紅蓮獄火入心堕魔,所掌的獄火可焚盡世間一切,想強行破除血契也不是不行,隻要一道獄火下去,保管這小子渣都不剩,大不了她吐一回血,躺個百八十年又可以活蹦亂跳。
隻是到底沒必要再添一道殺孽。
江棄被打了一巴掌也不低頭,仍舊固執地盯着對方,僵持着不肯退步。
季遙也盯着他。
慘淡的冬日下,少年的臉色更加蒼白,頭發散開亂糟糟的,已經污濁不堪的衣服上有歪歪扭扭的縫補痕迹,右腿膝蓋上的破洞大咧咧敞開着,往下是短了一截的褲腿,露出凍得青紫的腳踝,以及一雙腳趾頭裸露在外的布鞋。
遍體鱗傷,破破爛爛又髒兮兮的,路邊要飯的乞丐都比他強上三分。他卻渾然不覺,隻有黑漆漆的幽深瞳眸中有不滅的光,折射出滿腔的怨恨不甘與偏執瘋狂。
季遙心蓦地一動,神色怔愣。
他這副神色,真是像極了當年的她。
季遙暗歎一口氣,何必與一個孩子計較呢,這孩子都不知道比她少多少歲。
她和緩了語氣:“我答應你,幫你報仇。”
江棄眼睛猛地睜大,還來不及狂喜,就聽季遙繼續道:“但是我不殺人。”
他一愣,随即不滿道:“為什麼不把他們殺了?對你而言不過是動下手指而已。”
“你說多少遍我都是一個答案——我不殺人。我已經過了殺人的年紀了,如今金盆洗手,一心隻想修身養性。”季遙彈了下他的額頭,“還有你個小孩子,不要整日總想着打打殺殺。”
“而且有時候殺人并不是報仇最好的方法,隻是給對方一個痛快罷了。把他最在乎的東西毀了,讓他終生痛苦才叫報仇。”
“明白沒有?我們彼此各退一步,你若是接受這種方式,那我就幫你。等解決了你的事,你就跟我去找一個人,讓他幫我們把契約解了。”
他不肯,仍是執拗道:“我要是不答應呢?”
季遙面露微笑,一臉溫和:“那當然是直接把你敲暈綁走呀,你能拿我怎麼樣啊,小屁孩。”
她朝江棄伸出手:“知足吧,像我這樣講理的魔不多了。”
江棄默然,他話說得狠,心中到底沒有多少把握。利用不了她的憐憫之心,以死相逼就是他最後的底牌,沒曾想女魔頭軟硬不吃,雖不知為何她突然改變了注意,但他确實已經退無可退,沒得選擇了。
他抿了抿嘴,終于還是握住了她的手。先應下了,以後說不準還有轉機。
季遙把他拉起來扶住,總算松了口氣,繼續道:“那我們就算達成合作了,重新認識一下吧,你已經知道我了,那你呢?你說你叫江……氣?”
江棄一看她表情就知道她說的是哪個字,他沉默了一下,低聲說道:“是抛棄的棄。”
“江棄?誰給你起的名字?”季遙有些好奇,這聽着就不是個正常的名字,總不會是父母起的吧?
江棄聲音更低了:“他們說,是我母親起的。”
“……那你父母呢?”
江棄回答得很生硬:“死了。”
連踩三個雷,季遙閉嘴了。
這下換江棄不放心地追問:“女魔頭,你不會騙我吧?”
差點忘了這茬,季遙對着他後腦勺就是一拍:“有沒有禮貌,叫姐姐。”
他自顧自說話:“女魔頭你打算……唔唔唔!”
季遙俯身捏住他的臉頰,一字一頓:“叫、姐、姐。”
她手勁不大,江棄卻偏偏掙紮不脫,抵抗不過,臉頰的傷口一陣生疼,耳根不自覺泛紅,眼神還是不服輸地和她較勁。
這孩子還真不是一般的倔。
季遙也不為難他,松開手,唇角勾起,露出一抹笑:“放心,我這人最是信守承諾。當初立誓要殺的人,如今墳頭草比你都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