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茫茫的雪地在月光的映照下更顯荒涼,一名老者正于檐下廊道閉目打坐。
吹拂而過的夜風攜帶了一絲不尋常的氣息,他猛地睜開眼睛。
老者蒼老的眼睛尚且矍铄,眯着眼凝視,待看清來人,忽地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
季遙氣定神閑地站在他面前,彎了彎唇:“衡掌門,好久不見。”
瞬息之間,衡道子已經拔出随身佩戴的寶劍向着季遙砍去,怒道:“魔頭,你膽敢出現在這裡!”
季遙側身躲過,搖了搖頭:“衡掌門,枉你自诩名門正派,怎麼還搞偷襲這一套。”
她右手一揮,源源不斷的赤紅火焰自掌心而出,一團團躍動的火焰組成鞭子模樣,似一條舞動的火龍瞬間竄到衡道子面前,将他手中寶劍奪過,一擊絞碎!
碎落的殘片紛紛落下,衡道子又驚又怒,他不禁伸手指向眼前之人,指尖顫抖,連聲音也跟着抖了抖:“你……你!”
季遙微微皺了皺眉,十幾年未見,這老家夥功力竟退步了不少。
她仔細瞧了瞧,衡道子如今須發皆白,臉色灰暗,額間雙頰都布滿深深的皺紋,面容都比記憶中蒼老了些。
這老家夥怕是行将就木了。
季遙右手一收,方才氣勢洶洶的火焰立即服帖地回到掌心。
她緩了緩語氣:“我可不是來打架的,衡掌門不妨先冷靜下。我不過是有事相詢,你若能如實答來,我便立刻離開此地。”
衡道子聽也不聽,盯着季遙咬牙道:“躲了十幾年,如今膽敢出現在老夫面前,休想再逃走!你欠老夫徒弟的命,今日就要你血債血償!”
他随之祭出本命法劍,攜帶着雷霆萬鈞之勢,竭盡全力沖季遙而去。
帶着猛烈殺氣的劍招在夜空中劃過一道道刺眼的光芒。
季遙随即揚起火焰化解劍招,皺眉問道:“你徒弟的死究竟怎麼回事?”
衡道子一言不發,拼了老命要置季遙于死地,卻沒有一招能擊中她,怒急攻心,反被季遙尋到了破綻,一把火将他層層困住。
漸漸地,衡道子體力不支嗬嗬喘氣,顫抖的劍尖仍舊指着季遙。
季遙步步緊逼,将他逼入死角。
衡道子怒極反笑:“魔頭,若非你屠戮仙界,我玄天宗又怎會被迫派出弟子前往魔域,老夫的徒兒救你一命,反受你牽連,命喪黃泉,如今你有何臉面開口提她!”
季遙無視對方怨恨的眼神,語氣格外溫和:“看來你也知道了,你的徒弟顔清确實曾經幫了我一回,可我也确實與她素未相識。我季遙做事向來恩怨分明,如若無仇,不造殺孽。顔清她是怎麼死的,想必你自己清楚,這髒水别想往我身上潑。”
“我來此隻為探尋兩個答案。”季遙玩弄着手中的火焰,漫不經心看向衡道子,“衡掌門,勸你如實相告,你也一把年紀了,就别逼我動手了吧。”
就在這時,一道劍光閃過,霎時将衡道子與焰火隔絕開來。
季遙看向劍光來向。
一道修長的身影持劍踏月而來,于衡道子面前站定,先是向他行了個禮,而後望着季遙沉默一瞬,開口道:“……不知季姑娘深夜來訪有何要事,可否移步大殿坐下詳談。”
他的聲音很輕,帶着不易察覺的晦澀。
衡道子精神一振,立即道:“行秋,你還跟這魔頭廢話什麼?把她抓起來!”
季遙看向傅行秋手裡的劍。
曾經那名青澀的小弟子修為也如此精進了,竟能察覺到這偏僻院落裡她帶來的細微異動。
季遙移開目光,越過傅行秋,看向衡道子說道:“衡道子,這是我和你之間的事,何必牽扯其他人,我隻問你兩個問題——”
“第一,顔清她究竟因何而死?”
“第二,你對她的孩子,做了什麼?”
衡道子眼裡閃過詫異,一瞬間慌亂道:“你……你怎麼知道……不!她沒有孩子!”
季遙笑了一聲:“沒有孩子?那他是誰?”
江棄得季遙指令緩緩現身,與衡道子直接來了個照面。
衡道子看着江棄那張臉與他手中的流雲墜,驚得手顫抖着,連劍都握不住。
“哐當”一聲,劍跌落在地,他指了指江棄,又指了指季遙,語不成句:“你……你們!”
“看看這張臉,看看這玉墜,你還想否認嗎?這是你徒弟顔清留下的唯一一個孩子!他為何無法修行?你究竟對他做了什麼!”
季遙聲聲逼問,衡道子兀自驚愣道:“魔……魔……你們怎麼會……”
他的目光直直落在江棄身上,忽而怒道:“孽種!給老夫滾!行秋,快!讓他們都滾出玄天宗!”
傅行秋面上不顯,内心的震驚卻不比衡道子少。
掌門身體愈發病重,還堅決拒絕了其他弟子的服侍,他放心不下,時常來看望一下,今夜才到門外就察覺到不同尋常的異動。
可他無論如何都沒想到會在這裡猝不及防地與季遙重逢,也不知道她是否還記得他……更讓他驚訝的是她身邊的少年,竟是之前在試煉大賽中那個有些古怪的外門弟子。
之前他在藏寶閣察覺到的那抹神秘莫測的氣息,難道真的是季遙的?還有她與掌門的對話又是何意,難不成這少年是已故的顔清師姐的孩子?
當他還隻是内門的一個小弟子時,顔清師姐總是替師長們悉心照拂宗門的師弟師妹們,他雖與顔清師姐隻有幾面之緣,也曾受她關照。
顔清師姐溫柔又善良,很得師弟師妹們的愛戴。那時她可以說是衆望所歸的掌門傳人。可是自魔域回來後,顔清師姐不知為何被掌門關在了思過崖面壁思過,沒過多久,就傳來了她病逝的消息。
世事無常,再後來,掌門也因病退居幕後,而他被衆長老選中,當成了下一任掌門人培養。
傅行秋仔細辨認江棄的臉,努力回憶,發現江棄的眉眼确實有幾分像記憶中顔清師姐的模樣。
衡道子急促道:“行秋,你還愣着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