翡翠街遊客衆多,一到晚上更熱鬧,星回座無虛席,燈光搖曳,情歌悠長。
易征跟圍在吧台邊的客人笑吟吟地聊着天,不時有一陣低低的笑聲響起,玩笑間他四周望了一眼,恰好看見謝乘風進店。
更衣室在吧台後面,謝乘風掠過衆人,推門進去,易征跟調酒師示意一下,從吧台裡出來,跟着謝乘風進了更衣室。
沈羽菲也在,二人均不知内情,易征進來一把挂住他的肩,調侃道:“今天怎麼早就回來了?”
“早什麼早,起來,我要換衣服。”謝乘風打開他的手臂。
易征以為他抹不開面子,轉而跟沈羽菲說:“這個家我看是留不住你哥了,你問問,他準備什麼時候搬走?”
沈羽菲沒答話,她與謝乘風自幼就生活在一起,敏銳地察覺出那道背影有一絲不對勁。
“征哥,”沈羽菲幫他哥解圍,将易征支出去,“妮娅出去買奶茶,好半天沒回來了,你去看看吧。”
易征沒多想,跟謝乘風念叨了一句快點收拾,便出了門。
謝乘風還未開始換衣服,站在原地盯着上鋪的床闆看,沒一會兒,轉身拉出一把凳子,跨坐在上面。
“嗯,看出來了。”沈羽菲也拉着凳子與他面對面坐着,直言不諱,“你表白失敗了。”
椅子邊上晃着兩條長腿,有一下沒一下地點着地,謝乘風雙臂搭在椅背上,對沈羽菲一笑:“這麼明顯?”
沈羽菲也輕笑:“不明顯,就是我太了解你了,隻有我能看出來。”
同住福利院的那些年,沈羽菲孤僻,謝乘風比她還孤僻,既不會恭維也不會裝乖,二人時常被隔絕在歡樂之外,久而久之他們變與彼此相依為伴。
小時候也經常這樣,一把小凳子,面對面對着,一首兒歌反複唱,唱到最後長成大人模樣。
如今做這樣的動作難免幼稚,謝乘風敲了下她的腦門:“别老盯着我,煩不煩。”
沈羽菲垂眸,如同幼時那樣扯了扯他的衣角:“哥,你别難受。”
謝乘風疏朗地彎了彎雙眼,隻一瞬忽然又凝固住,他垂下頭,低聲說:“不行,我喜歡他。”
沈羽菲用力磕了下他額頭,低聲罵道:“許映白真讨厭。”
“對!”謝乘風失笑,卻又附和她的話,“太讨厭了。”
房間内阻隔大部分噪音,外面的歌聲隐約,二人沉默地坐了片刻,沈羽菲勸說:“要不你今天休息一天?”
成長到現在,謝乘風遇見過無數困難,情緒對他而言隻是一種無關緊要的存在,他會難受,但他知道即便難受萬分也撼動不了任何事情的軌迹。
他早已習慣與所有的情緒相安無事地共存。
“不用,你出去吧。”謝乘風起身,“我換衣服了。”
夜漸深,翡翠街熱鬧不減,而許映白家中,也與翡翠街一樣,燈火通明。
手機電量顯示已經不到百分之二十,他坐在沙發上,抓着手機一角,手腕置于膝上,盯着手機裡的一張照片認真地看。
畫面裡是他熟悉的書店,裝飾擺設都有他親自設計,隻是照片裡的主人公,他看了良久,明明也熟悉,卻越看越陌生。
今日陽光很好,謝乘風坐在窗邊,照片定格的那瞬間他轉頭看向了窗外,清晰的臉部輪廓裡能看到他唇線緊抿着,眼眸微垂,眉梢弧度顯露着倔強的痕迹。
這張照片便是謝乘風今日在書店等他時的某個片段,當時正值中午,光線強烈且明媚,發信人來自于書店話最少的陳宇陽。
手機電量提示不到百分之五時許映白才放下手機,閉上眼默默地把心裡的調色盤取出,然後謝乘風的樣子便繪進了腦海。
近幾年,他總是在于遲疑為伍,然而他也清楚自己從來不屬于優柔寡斷之人,隻是因為某個事件導緻的後遺症在時時刻刻地影響着他。
判斷、抉擇甚至好壞,他要反反複複地想才能做出回應。
房間内的空調運作,猛然吹起一股強烈的冷風,許映白激靈一下,腦海裡回蕩起謝乘風的那句‘自己看得見自己’。
他繼而又莫名想到機場高架橋站,公交車刹停的那刻,謝乘風從車裡下來,問他,這是哪裡?
記憶的碎片逐漸混亂,許映白深吸一口氣,睜開眼被燈光晃的有些眩暈。
時間無聲流淌,他遵循本心做出抉擇,當出門的那一刻,他如釋重負,想着謝乘風都要跟他分道揚镳了,某些事再重也越不過這件事去,無非以後扯破臉皮,誰都不要好過。
打車直奔目的地,零點前,許映白站到星回門口,觀望片刻招牌上的星回二字後踏入店門。
吧台處的易征一眼就看到他,蹿出來調笑問他:“你倆可真膩歪,這才分開多久?你又趕着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