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汀跟許映白是同一屆,想當年二人緣分相當深厚,同系同屆同一宿舍,後來還是同一位導師,因為這些,二人關系跟普通同學比起來更加親厚。
三年前許映白來這裡參加過他的畫展,不歡而散之後斷了聯系。
到達惠州機場已是第二天清晨,許映白沒做休息,從機場出來直奔目的地。
醫院的住院部樓下有個小花園,花花草草修剪的錯落有緻,綠蔥蔥的生機勃勃。
許映白到的時候林汀正在跟院裡的園丁聊天,旁邊是一排松樹,郁郁蔥蔥的暗影半遮着他那副形銷骨立的身軀。
許映白看着他的背影說沒感觸是假的,甚至可以說是難以置信。
印象裡的林汀一直是倨傲的,誇獎也好指點也罷,人前人後端的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樣。
三年前見他的時候也是驕傲如往常,事業如日中天,名利雙收的代表性人物,如今身上卻覆了一層頹靡的氣息。
許映白站他背後:“林汀。”
林汀回頭,見到是他,很是詫異:“到的這麼早?”他跟園丁說了句,走到許映白身邊又問,“累了吧,吃早餐了嗎?”
“吃過了。”
二人站在原地對視,林汀的嘴唇動了動,似乎有很多話想對他說。
許映白坐了一晚的飛機,沒怎麼睡覺,臉色也不太好,即便這樣他的眼睛依舊很亮,整個人的氣息是溫潤的。
林汀安靜地看了他片刻後,忽然垂眼笑了一聲,他擡頭指了指不遠處的長凳,二人前後往那邊走去。
坐下後,許映白依舊沒開口說話,林汀的眼睛毫無焦點地盯着前方,空氣裡帶着怪異的甯靜,兩個人仿佛在比賽誰比誰更能忍住。
“您好,請問這裡是住院部嗎?”一個小夥子打破了安靜,站到二人跟前問。
林汀沖他點了下頭,又指了下住院部的入口,小夥子緻謝後就走了。
“映白。”林汀目視着小夥子的背影,語氣裡帶着懷念的味道,“你還跟以前一樣,看着好性子,實際上比誰都傲。”
許映白用指腹在點着背包上的拉鍊,冰冰涼涼的一塊兒繞的指尖有些癢,他沒有接這句話,直接問他:“什麼病?”
林汀像是早有預料,無奈地笑了一下,看向他後點了下自己的額角:“腦瘤,惡性的。”
許映白的手指頓住了,來的路上他想過許多病因,也猜到了大概是很不好的情況。雖然有過心理準備,聽到确定的答複後心還是往下沉了沉。
林汀已然過了剛得知病情時的絕望,可從他的神态裡能看出似乎也并沒有接受這個現實,他看着眼前的綠植,語氣幽幽:“映白,我這算是報應嗎?”
橫亘在二人中間的過往令許映白心頭梗了一下,他原本就不是惡毒的人,現在林汀這樣的情況,他更說不出來難聽的話。
許映白摩挲着背包袋:“手術時間定了嗎?叔叔阿姨呢?”
林汀知道他不會接自己的話,不再接着問,将眼神轉回到他身上說:“還有幾項檢查要做,我讓他們先回家了,這裡有醫護人員照顧。”
林汀是普通家庭,現在的成就都是父母當初一點一點供起來的,他爸媽許映白也見過,是一對很和藹的夫妻。
“好好接受治療。”許映白說,“别想太多。”
沒有那些稀裡糊塗的話,二人中間的氣氛還算和諧。
林汀笑着搭上了他的肩膀,仿佛無數次一起去畫室那樣:“我知道,其實我也沒什麼...急事,隻是..突然很想見你。”
談話到現在,許映白察覺到他變了很多,心裡說不上來什麼感覺,也沒接話。
“生場病感覺自己幼稚了。”林汀放下手,按了按自己的額角說,“大晚上給你打電話,又把你折騰到我這裡,現在想想很不合适。”
病人心理許映白可以理解,尤其是像林汀這樣的人。從确診到現在沒有多久,卻生生地将自己折磨成羸弱不堪的樣子。
任何矛盾在生命之下都顯得格外渺小,許映白看向他,隻說一句:“好好治病,現在醫學技術很發達,不要悲觀。”
林汀被狠狠地觸動了一下,寬慰的話他這陣子沒少聽,但這樣的話從許映白嘴裡說出來意義還是不一樣。
“一開始頭疼,手也開始抖,然後去檢查就查出了病因。”林汀按了下自己的手臂,生病之後一時無法接受,身體狀況一落千丈,腕骨那截兒突出的很明顯,“醫生說術後會有後遺症,即便治愈了,我大概....以後也拿不住畫筆了。”
作為一個早就不碰畫筆的人,許映白沒有辦法去安慰他。
安靜了片刻,林汀又說,聲線帶着顫抖:“映白,我很難過。
許映白閉了閉眼,嗓音有些發澀:“都會過去的,也都會好的。”
淡淡的兩句話反而很好地撫慰了林汀的情緒,他揉了揉臉,眼圈發紅:“謝謝。”
許映白垂了下頭,無聲地笑了一下。
下午林汀還有檢查要做,許映白陪他回病房待到了中午才走,臨走前林汀說他那裡現在沒有人,可以住他那裡,許映白拒絕了,說訂好了酒店。
酒店距離醫院大約兩站地,十分鐘左右的車程轉眼就到,入住之後許映白訂了份餐,拿着換洗衣服去了浴室。
之前洗澡時許映白喜歡放空,什麼都不想,随着熱氣缭繞感覺飄飄然地很舒服,但認識謝乘風之後,确切地來說是跟謝乘風在同一空間下洗澡後,這個放空的習慣就被改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