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各自騎着一輛單車,剛剛路過後湖,原先宿舍隔壁同學打來電話,一句焦急的話,落在許映白耳裡,驚的他差點騎車沖進湖裡。
快過來一趟,方翊在你宿舍,要割腕。
急忙趕到時方翊就坐在他原來的床上,一把鋒利的美工刀橫在腕間,笑吟吟地說你回來啦。
搬家時有一部分東西沒帶走,那張床上還留着他一些物品,熟悉的房間與布置映入眼底,粗略一看彷佛仍有人居住。
宿舍走廊擠滿了人,而方翊所在之處,竟隻有他們三個人。
許映白站在門口,後背抵着門闆,林汀在他一旁,因為追趕許映白不住地喘着粗氣。
“方翊,你把刀放下。”林汀擡着手勸說,“有話好好說,别拿自己開玩笑。”
方翊一動不動,甚至還在腕間比劃了一下:“許映白,你到底跟我不跟我好?”
走廊處的交談透過門縫傳進來,許映白搖頭,手臂一疼,看到林汀給他打了一個眼色。
意思很明顯,先安撫方翊情緒。
許映白深吸一口氣,走進一步,伸出手:“把刀給我,我們好好談一下。”
“不談。”方翊拒絕,“你隻說行或不行就可以了。”
許映白沉默下來,自從跟方翊說清楚,方翊不僅不罷手,越發層出不窮地對他使手段,對内對外,他一緻委屈,哭也好鬧也罷,其實除了對他進行心理壓迫外,方翊一點虧都沒吃。
眼前這場割腕的畫面,許映白不得不懷疑又是他故意演來給别人看的。
“你——”
許映白想要遊說,剛前進一步,勸說的話還未出口,餘光裡林汀的身影飛速過來。
地下顔料桶下随意地扔着幾根濕漉漉的畫筆,就在那一瞬間,林汀驚恐地睜大了眼,腳下一滑,身體被慣性帶走重重地撲了上去。
那一秒,一聲沉悶的聲響裡,方翊歇斯底裡地尖叫出來。
殘陽似血,宿舍内窗沿處的牆面樹影斑駁,許映白怔怔地摸了下臉,粘稠腥熱。
許映白的眼底被晚霞映的通紅,神經有兩三分鐘的空白,臉頰上那幾絲被抹亂的血滴重重地壓在了他的心裡。
警察來了,救護車也來了,通往宿舍的路上變得暢通無比,他們三個被帶走,林汀配合完警察工作,先他離開。
很快又在醫院見面,醫生從手術室出來,動脈神經斷裂,即便恢複,方翊與他的天賦之間也隔了一道天塹。
從手術室出來,方翊尚算清醒,他安靜地盯着許映白看來很久,嘶啞地笑了一聲,說:”你先出去,讓林汀過來。“
等待的時間不算很長,大約十分鐘後,林汀渾渾噩噩地走出病房,看見站在走廊的許映白先是一怔,随即臉上露出掙紮的痛苦表情。
許映白不解地輕輕皺眉,還沒等開口詢問一二,眨眼間林汀像是做好了一個重大決定奔他快步走來。
“映白,我有話問你。”他抓住許映白。
許映白雙腕被箍的生疼:“你說。”
“我們....先整理一下思路。”林汀眼神閃爍,聲音幹澀且急切,“方....方翊是因為你才要割腕的對吧?”
無論方翊行為真假,他确實是在自己的宿舍,坐在自己的床上,宣稱因為他而割腕。
許映白緩慢地點了下頭,林汀咽了下口水,緊接着又問:“那我...那我是不是也因為要幫你,才...才去奪方翊手裡的刀的?”
這也不假,林汀本可以置身之外,仍跟着他趕來了宿舍。
許映白再次點頭,兩秒後,他震驚地睜大眼睛,頓時如墜冰窟。
“林汀,不是....”
“什麼不是!”林汀打斷他的話,神色癫狂起來,“大家都看到了,方翊為了你割腕,我是為了幫你,所以才..才這樣的。”
直至此刻,許映白明白了林汀口中整理的含義,他嘴唇不止地哆嗦幾下,掙脫開林汀踉跄着往外走,林汀追過來死命地拽住他的胳膊。
“映白,你别走,你好好想想,我說的沒錯啊!我沒錯啊!“林汀痛哭流涕,卻咬牙不松口,将所有的事情往許映白身上推,“方翊割腕因為你,我是因為幫你啊!不是我的錯!我沒有錯!都是你!所有的源頭都是因為你!許映白!“
混亂之下,許映白抛開一切情感,逼着自己冷靜分析:“誰對誰錯,法律會有定論,學校也會有定論。”
林汀手臂僵硬下來,就在死寂一般的醫院走廊裡,他對許映白說:“當時外面有很多人,但沒人知道裡面發生了什麼,如果...方翊說跟我沒關系,責任該誰負?”
好友的話猶如一把尖刀從後背刺入,許映白怔愣良久,掰開他的手臂,看着他的眼睛問:“在病房,跟方翊做了這個交易是嗎?”
林汀眼淚橫流,顫抖地說:“映白,為了上這個學校,我爸媽不僅砸鍋賣鐵還欠了一大筆債,我不能..出事。”
許映白甩開他的手,擡步就要去方翊所在的病房,林汀注視着他的背影,仰頭吸了一下氣,随即追過去。
‘撲通’一聲。
許映白頓住,一道無聲的鐵鍊瞬間将他縛在了原地。